蕙妃王氏闺名殷殷，这个名字从未见诸史册。
娘家王氏是大周朝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代代出将入相，堂前的燕子挥断了翅也飞不到寻常百姓家。
嫡女殷殷自小有嫁皇帝的觉悟，德言容工日日精研，娴静优美仿佛天生是一幅画。母亲不叫她学琴棋书画恐她学成卓文君，理家算账倒是时常带上她。
前院常有皇子来来往往，其中之一将是殷殷未来的夫婿。她想找个丫鬟婆子姨娘母亲都不在跟前的日子偷溜去看看，想了很多年都没找到机会。
始龀之年殷殷头一回得出外门，也不过是去那个她将来要生活的，叫皇宫的地方。姑姑嫁给大她两循的皇帝三年挣揣到修仪位列九嫔掌了一宫主位，有权时常招待个把娘家女眷。
姑姑在家中大小是个传奇，却极少被家人提及。她是祖父的庶出幺女，品貌不算出众，本无人对她寄予厚望故从小放养。长到十四岁，几个嫡姐相继染恶疾夭亡，她一跃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闺秀，待价而沽。
祖父本欲将她许给大皇子作正妃，不料大皇子坏事自戕。
二皇子母妃出身清贵，看不上王氏门阀，非但无纳娶之意，还到处跟人说王家闺女命硬。
三皇子彼时还在总角，其余更不必说。先帝不忍耽误王氏贵女，便把她纳入后宫。
说是研习宫中礼仪，其实姑姑接她去纯粹为了解闷儿。宫中有无数个空旷的夜晚需要个小娃儿陪着解闷儿。
殷殷喜欢听姑姑拉着她的手讲花妖狐媚才子佳人的旖旎故事，喜欢见到姑姑说“那个书生”时亮亮的眼睛。
姑姑耳畔悬着一对儿蝴蝶儿耳环，她摇头晃脑的讲，蝴蝶就飞起来。
后来殷殷自己偷摸儿寻了些这样的野书看，到不觉得多么有趣，只是看完了会做梦。梦里的小人儿没有脸，做着她看不懂的事。
也是那几年殷殷的夫婿人选初定，是年长她六岁的三皇子，刚被立为太子。
三皇子的太子位坐的不能说稳当，生母荣妃为盐商巨贾之女，因中宫空悬代摄六宫事，却难为继后。
皇帝最宠爱的是漠北部族的公主成妃，她刚生下六皇子。
父亲这么说，殷殷有些纳闷儿，既然如此为何要立他当太子？
殷殷开始打探太子形貌，母亲不悦，罚她去祠堂跪着诵女训。过了几年她再打探，这回母亲直截了当告诉她，太子身长八尺，容貌甚伟，英明睿智，乃天选之人。
比起母亲毫无趣味的蹦词儿，殷殷更喜欢听姑姑讲太子的轶事，
她说他的长着一张“让你一眼忘不掉”的脸；
她说他爱吃酸的贪食辣的，厌恶甜的受不了苦的，无论冬夏茶汤酒水都爱饮凉的。
她说他能泼墨为画，落笔成章，游历过沙漠海岛，边塞江南。
她说他学过武功，但很不得法，稍微彪悍点儿的侍卫就能把他放翻。
她说他辩才无碍，曾在朝堂上把老御史怼得抱着笏板嗷嗷大哭。
她说他会吹笛子
......
姑姑说这些时的眼睛，好像在说“那个书生”的故事。殷殷听完，又做了看野书做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