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醉一接过篮子,就毫不客气打开,拿起那酥酪就吃了起来。
嗯,虽然不是彩璇楼的,但是味道还可以,至少是新鲜的。
冷醉在叶溪鸢吃惊的目光中一口气吃了五块,才拍了拍手上的渣滓,腾出口来继续同她讲话。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算日子,明晚就是太子谋逆案发生的时间了。她救不了所有人,也改变不了相府里这几百号人的命运。明晚之后,许多人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又何必到此时了还虚伪客套。
但是叶溪鸢不知道。对她来说,今时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父亲还是一贯的忙碌,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即便来了,也都是问弟弟功课,从来没她什么事。
而弟弟还是一如既往地调皮捣蛋,丝毫没有因为年纪渐长而收心学业。姨娘也是一样,每天就教育她要如何在这府里学会八面玲珑、争宠争利。
可如今还有什么宠可争?姨娘也知道自己没家底,一心只想给自己找个给黄子龙孙做妾的机会,几次三番去打听三位皇子的喜好,都碰了壁。又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新贵将军有意娶相府小姐。
将军过府拜访那一天,姨娘想尽办法,使了好些银子,才把她藏在将军往来的路上。想制造一场偶遇。
却不想,给她听见了一个大秘密。
她听见宋将军说,他来相府,本来是想暗示自己未来有意迎娶叶汀鸢,但她现在年纪尚小,等自己再建立些功业,过个几年再来迎她正式过门。
将军只怕他打仗戍边时消息不甚灵通,万一在此间相爷将汀鸢许配给别人了,他岂不是一场空等。于是提前来表示,想得相爷一个口头承诺。
却不想,郡主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话说的不清不楚,叫他心里好生忐忑。相爷也没给准话。
那时叶溪鸢心里太过吃惊,她没想到叶汀鸢这个文采绣工、样貌家室,一样不占的不受宠的小庶女,竟然早早就被将军看上了。这么稍微一错神儿,宋将军已经走了。
叶溪鸢回去挨了好一顿骂,但没两日,就听说皇上赐婚了宋将军与相府嫡女叶清鸢。三个月后就要完婚。
如此匆忙,连安可心也觉出了不妥。她还不知道郡主是多要排场的人吗?她唯一的女儿结婚,不搞出公主出嫁的气势,她岂能甘心?就算叶清鸢岁数不小了,也不至于这样草率赶时间。何况又不是嫁给王公贵族,而是嫁给一个官职不高的少年将军呢。
即便是嫁庶女给他,也是要考量考量他前途如何的。安可心让叶溪鸢去,也只是打算拿他做个备胎,并没有那么中意。怎么郡主就如此看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军呢?
更离谱的是,叶清鸢居然还在大婚前夕逃婚了,至今下落不明。就算相爷和郡主捂着不给人知道,自己宅子里的人还能瞒得住吗?最后不得不让叶沚鸢代嫁。
玉可心知道了这事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这可是天子赐婚,一朝东窗事发,可是欺君之罪!好事她们轮不着,坏事她们可跑不了!
这事从始至终都透着蹊跷,但她们人在深闺又无处打听,只能来叶汀鸢这儿来碰碰运气。毕竟这事儿,是因她而起。
只是不知道叶汀鸢,知不知道宋将军原本想娶的人是她。叶溪鸢斟酌着不知怎么不着痕迹地问她,想了半天才回道,“二姐姐出嫁了,三姐姐和你都称病不出。这偌大的相府,每天就我自个儿玩,甚至寂寞,所以特来瞧瞧妹妹,养了这些日子了,可大好了?”
“多谢姐姐关怀。我近日好多了。只是总是偷懒贪玩,耽误了功课,大娘子见我这么大了,诗也不成,女工也一塌糊涂,心里着急,罚我这阵子都在屋里补功呢。”冷醉把之前编好的由头搬出来。
叶溪鸢是聪明人,一听就意会了,这是被关起来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郡主大娘子宁可让沚鸢代嫁,也不把将军求娶的正主叶汀鸢交出去呢?那样兴许将军也乐得将错就错,谁又会闲着没事将这事捅到御前去呢?
“那妹妹就好好补功课吧,大娘子总归是为你好。”叶溪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套话的招数,只好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一句,就打算撤了。
却不想冷醉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脸上依然挂着娇憨的笑容,仿佛并没有把郡主的苛待放在心上:“四姐姐既然觉得寂寞,这几天不如多来找我玩吧。我的功课快补好了。就是大娘子来查,我也不怕的。”
叶溪鸢直觉这话里有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她不禁点了点头。并在第二日傍晚,鬼使神差地又带着酥酪偷偷来找叶汀鸢了。
冷醉看着叶溪鸢,心想她作为故事里的小配角,虽然并不知道大祸将至,但她也许也能从相府最近的不平静里感受到危险,所以下意识地想改变,想抓住未知的求生的希望。
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这样真实。展示在冷醉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又如何能把他们当做没有心的NPC?
冷醉房间里的密道小门,已经被郡主差人封死了。若不是时倾程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机关所在,而之前冷醉又在昏迷,估计郡主连密道也能给她填严实了。
幸而后来郡主要忙的事太多,无暇估计这个小庶女跑不跑了。也就给了冷醉机会,一点一点偷这把封锁拆了一个小口子,就她目前这身板能硬挤过去。
这日,冷醉从密道里拿了很多银钱出来,才买通了门口守卫,放叶溪鸢进到她房间来。
冷醉把门一关,点上一盏小灯,请叶溪鸢落了座。
“竟一个丫鬟也不留给你。大娘子也有些太欺负我们这些庶女了。”叶溪鸢那天见冷醉吃得狼吞虎咽,丝毫不顾闺阁小姐形象,就知道她一定是饿狠了。同为不受待见的庶女,平时这话她没处去说,也不敢说,今日四下无人,她终于敢说出口泄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