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张绣患病是因你而起，你还会觉得你不欠她什么吗？”
沈清撑着雨伞走进警察局，待目光落到陈玉林身上后，将油纸伞合拢，放在地上。
此时，不止陈玉林在看着她，沈寂也在看着她，且眉头微皱。
“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沈清回头，看了下敞开着的门：“哦，忘了与你说，是你们局长请我来的。”
“局长？”
“跟你无关，你不用打听。”沈清说着，用手抚了下旗袍，姿态优雅地坐在了陈玉林的对面：“我来呢，是想告诉他一个秘密。”
“我不想知道。”
“可我觉得你想知道。”沈清伸手指了下陈玉林：“还记得朱利利卖给你的那件东西吗？就那双玉石做的耳坠。”
“那耳坠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成色差了些。”
“这话，是朱利利告诉你的？”
陈玉林点头。
“她在骗你，那玉石之所以泛黑，不是因为成色差，而是因为那玉石有毒，侵染了死人的尸毒。”
“尸毒？”
“朱利利跟你感情那么好，就没告诉你那玉石耳坠是从哪里来的？”
陈玉林摇头。
“行，那我告诉你吧。”交叠双手，放在膝上：“三年前，天降暴雨，形成洪灾。洪水不仅淹没了大半个朱家庄，还把埋在深山里的一座坟给冲了出来。那坟里有不少好东西，但凡是看见的村民，都发了疯的往家里抢，朱利利的爹娘就是其中之一，那对儿玉石耳坠，也是她爹娘从墓坑里抢出来的。”
“这事儿我知道。”沈寂拢眉：“后来朱家村发生疫症，死了不少人。”
“什么疫症，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沈清道：“真相是那些抢夺财宝的村民们都中了毒，轻者发疯发狂，重着一命呜呼。好在那尸毒并不传染，感染着都是与那些东西有过长期接触的。中毒的，不只有朱家村的村民，还有那些因为不知情就购买了所谓的宝物的人。”
“局长好像发过布告，要求那些村民将所捡赃物上缴，还催促那些购买了赃物的人，将其尽快返还。至于那些赃物，好像都封存起来了。”
“没错，大部分的村民以及购买车都将东西交上来了，但也有一小部分被利益熏心者，暗中藏起了一些东西，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卖。”沈清问陈玉林：“你可还记得朱利利当时将那玉坠卖给你的模样？”
“没什么特别的，跟现在一样。”
“我说的是行为。”
“她好像很小心，用布将那玉坠包裹了好几层。”
“那玉坠呢？”
“阿绣患病后，便将那玉坠取了下来。后来，我跟朱利利好上了，就又把那玉坠送给她。”
“你可有见她带过？”
陈玉林摇头：“她说那东西贵重，还是收起来比较好。我以为她是心里头介意，介意那是阿绣戴过的，就没往心里去。”
“她不带，是因为她知道那东西会害人。”沈清道：“你不妨仔细回忆一下，你的妻子阿绣，是不是戴了那副耳坠后才开始患病的。”
陈玉林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后便暗了下去。
“你刚刚说，如果不是你的妻子患病，你也不会成为狠心杀妻的犯人。可是陈玉林，若不是你轻信了朱利利的花言巧语，买回那样一副耳坠送给她，她又怎么会患病，会承受这三年的病痛之苦，且最后还要被自己的枕边人给害死。”
“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陈玉林捂住耳朵，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试试。
“耳朵能捂住，你的心也能被捂住吗？”沈清站起来：“你以为是张绣欠你的，殊不知是你欠了她的。你以为你对不起朱利利，实际上，却是朱利利对不起你。你不仅害了自己的妻子，你还喜欢上了那个你最应该去恨的女人。陈玉林，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像是个笑话吗？”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阿绣，我该死，是我该死。”陈玉林揪住自己的头发，开始不停地捶打。
沈清冷漠了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监牢里，陈玉林痛苦地用脑袋撞墙，撞到血肉模糊时，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妻子阿绣。她蹲在他跟前，用手轻抚他头上的伤，抱怨着说了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傻呢？你买那对儿耳坠给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它会害人呐。”
“我原本可以不买的。”陈玉林泪眼模糊地看着妻子：“我原本看上的是一直银镯子，是你一直都喜欢的银镯子。就因为她是朱利利，就因为我对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会鬼迷心窍地去买她手里的耳坠。阿绣，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唉！”阿绣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很快就去陪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对你，我不会再三心二意了。”
“傻瓜，人哪里还有下辈子。就算有，你也不是陈玉林，我也不是张绣了。”阿绣站起身来：“你要真觉得愧对我，就想办法好好活着。别忘了，我们的儿子还在家里呢？他已经没有了娘，不能失去爹。”
“你不恨我？”
“恨！”张绣道：“喝第一口水时我就知道不对劲，可我还是喝了。甭管是谁害我的，我变成那样是不争的事实。继续活着，只会拖累你跟孩子。我死后不闭眼，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在我死之前，没有见到孩子。他还小，我走得不放心啊。”
“阿绣——”
陈玉林伸出手，想要拽住阿绣，阿绣的却慢慢的朝着监牢外面退去。
“该说的话，我都与你说清楚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能帮我看着狗子，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不管你欠了我什么，都补偿到孩子身上吧。”
“阿绣！阿绣！”
陈玉林猛地睁开眼，发现他躺在监牢的地上。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目光可及的地方放着一碗白米饭，配菜是阿绣最为擅长的酸豆角。
他缓缓起身，捧起那碗米饭，冲着监牢外喊：“我要见沈队长，我还有话没说。”
陈家，黄符遮盖下的那双眼睛轻轻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