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周凡却对此一无察觉。
若周凡知道这一点。
一定会对这个老僧的实力无比惊心。
老僧的目光先是落在周凡身上。
“好相貌，有慧根啊，天人之相。”
接着，他看向韩月瑶。
“此女亦是人中龙凤之姿，可是为何好重的煞气。”
他十分可惜的摇摇头。
接着当他看到武棣的时候，他不由微微变色，双眼睁大了一些。
“阿弥陀佛……”
他忍不住合掌念了一声佛号。
……
一路走上寒山寺。
周凡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
在他想来。
天下的佛门不应该都是穷奢极欲，聚敛信众之财，贪图享乐的吗。
怎么这个寒山寺，却是这般寒酸的光景。
“这一定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外表衰败，实则寺中极尽豪奢，僧穿绫罗，佛度金身！“
周凡心中想到。
可是当他真正走到寒山寺的时候。
他不由傻眼了。
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一座寒山寺非但没有吐蕃原始佛门那些圣地佛寺的巍峨与庄严。
反而寒酸的就像是哪个田间地头的土地庙一样。
寺不大。
勉强遮风挡雨。
人也不多。
那些僧人都是自力更生。
一个个显出一副营养不良的清瘦样子。
一看就是油水不多啊。
周凡忍不住问身边的一位婶子：“佛寺不是一般都有万顷良田供养，受天下信众的香火吗，怎么这个寒山寺却是这个样子？”
那婶子道：“一看小周大夫就是没来过寒山寺，寒山寺以前也曾有很多的田地，但都被老法师分给青萍城的百姓了，而且老法师不准收信徒的香火，仅仅靠着山中的几块薄田，供养寺中的师傅们。”
“到这里来上香拜佛，那就是纯粹的敬佛拜佛，不用给任何东西的。”
“其实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想为他们尽一点心意，但每次都被他们严词拒绝了，这些师傅们是好人啊。”
周凡和韩月瑶心中大受触动。
没想到。
天下佛寺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股清流。
周凡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惭愧之意。
实在是他以己度人，妄下定论了。
想到此处。
他整肃了一下身心。
与众人一起走入寺中。
迎面的大殿内。
供着三尊仅有两三丈高，还都是泥塑铜漆的佛像。
佛像上的铜漆已经斑驳剥落了。
满满都是岁月的痕迹。
之前在寺前观察他们的那个老僧，正在佛像下的香案前点香。
后方传来僧人做功课的木鱼念经声。
“老法师好。”
那些街坊邻居们对这位老僧尊敬异常。
老法师转过身来，面容平静，双手合十还礼。
周凡向他拜了一拜，道：“大师，失敬了，我原不知，天下竟然还有真正的清净之地。”
“阿弥陀佛，天下之大，不可一概而论，施主今后只要认真去看，去分辨，就是了。”
老法师平静的看着周凡。
“老法师，这位就是咱们青萍城中悬壶济世的那位小周大夫。”旁边的婶子说道。
老僧的眼睛亮了一瞬，这次轮到他说“失敬了！”
那些街坊邻居在佛像前毕恭毕敬的拜完后。
周凡也破天荒的跪在蒲团上，认真拜了一拜。
旁边。
韩月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眼中露出一片诚心，心中对佛像默念道：“我本是杀孽缠身的人，又魔功深种，这辈子原是没想过生儿育女，但我自从嫁给相公，却有了这个念头，想给相公生个一儿半女，一家人享天伦之乐，若佛祖有灵，成全我这个心愿，我愿意约束自己。”
佛。
与魔相对。
佛祖，更是传说之中与无上真魔一样，无所不能的至高存在。
当今魔界的圣女向佛祖的佛像祷祝，估计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一次。
若不是为了周凡。
以韩月瑶的性格又岂会做这种事。
只能说韩月瑶为了周凡，牺牲改变了太多。
而这一切。
韩月瑶还不能让周凡知道。
她心中幽幽一叹。
嫁给周凡已经快两三年了。
夫妻生活和谐。
可是就是怀不上孩子。
估计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吧。
周凡并不知道韩月瑶此时心中的想法，先站了起来，再把韩月瑶拉起来。
就在这时。
一直仰头呆呆看着佛像的武棣忽然摆开架势，怪叫起来：“呔，你三个胖佛爷，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众人：“……”
小青铁青着脸喝道：“武疯子别捣乱！”
周凡拦住了小青，把武棣拉过来，对那位老僧道：“大师慈悲，请帮忙给他看一下他的问题吧。”
“让他一个人跟我来吧。”
让周凡意外的是。
老僧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原本周凡还担心这个老和尚的老胳膊老腿招架不住力大如牛的武疯子。
可没想到。
老僧一声轻喝。
“随我来。”
武棣忽然两眼一怔，便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老僧朝佛像后的佛堂走去。
老僧的声音隐约传来：“我犹水滴，无我如海……
滴水归海，我即无我。万相五蕴，犹如水波，心现识变……
……若肯息心，即证空性……证得空性，方知波水本一，我本无我……”
……
武棣跟随老僧进去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出来时。
两眼空洞无物，偶然露出迷茫挣扎之色，不时又眼神聚焦，似乎有所领悟，这样眼神变化无常，呜呼一声，挺直倒地，昏迷了过去。
“大师，他这是怎么了？”
周凡赶忙问道。
老僧道：“善哉善哉，这位施主在找他的本我，他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周凡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众人要离开寒山寺的时候。
老僧却忽然把周凡叫到一旁。
“施主，你是有慧根的人，尊夫人也是如此，均是人中龙凤，但尊夫人身上却有一股煞气，哪怕是我也无法化解，只能落在你身上了。”
周凡愕然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师您看错了吧，我娘子她温柔娴静，平时杀鸡都不敢，她怎么可能有什么煞气，再说我也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什么煞气啊。”
老僧道：“希望是贫僧我看错了。”
周凡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大师，我还有一惑不解。”
“请讲。”
“佛门，到底是好是坏。”周凡直视老僧的眼睛。
老僧仰头看了看天，这才道：“佛就是佛，如来如去，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永恒不变。”
周凡目光犀利起来，道：“若是佛无好坏之分，为什么原始佛门的僧人却挖骨炼器、剥皮抄经、残害苍生呢！大夏境内的佛寺虽然不像原始佛门那样穷奢极欲，但也是聚敛锱铢，坐享香火，甚至淫人妻女的也是屡见不鲜，如果真有佛的存在，难道它就不管一管吗。”
老僧轻叹一声，道：“佛诞生于西方，东传入大夏，本土化为佛教，实质上已经和原始佛门决裂了。但即便如此，佛虽没有好坏之分，人却有善恶之别，污泥之中，总是有罪恶诞生的啊。”
“大师您佛法精深，就没想着去管一管吗。”
老僧却不答话了，而是念了一句禅：“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等佛重现世间的那一天，或许才有净化一切之可能。”
老僧忽然看向周凡：“施主，你有济世之心，若有机会，你愿意舍身成佛吗？”
周凡断然道：“大师，这种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这个人俗，撇不下我的娇妻。”
老僧看着周凡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慢慢走回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