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张照片,郑家凯尤其想见五个月没见的罗晹,还有让他神魂颠倒的男朋友。
这段时间什么聚会罗晹都不出现,谁也邀请不到他,就是罗仁锡的寿宴,他都没出现。
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罗晹。
他太好奇莫若拙到底把罗晹改变成了什么样。
远道而来的郑家凯挎个黑红单肩包,头上压顶帽子,穿着露膀子的短袖,胳膊上有修长结实的腱子肌。
在出口接他的罗晹是老样子,就个子更高了些,双手懒洋洋插兜,苍白英俊,左眼下的那粒黑色泪痣看起来邪肆,双眼带着夏雨的凉意,冷冽而孤僻。
上下碰了下拳头,罗晹问:“Lawrence呢?”
“他爷爷住进养和了,现在家里横风横雨。”
罗晹眉目微皱:“他呢?”
“没事,他老豆要搞不定会找你,现在都是毛毛雨喇。”
接着郑家凯继续说起他不在这段时间香江发生的事,罗晹都冷淡对待,不甚关心的样子。
而且国语还是老样子,咬字不准,语速缓慢,不知道平时怎么和莫若拙交流的。
坐上车,郑家凯问:“莫若拙呢?我好鬼想见他。”
“生病了。”罗晹横他一眼,又说,“一会,你别吓到他。”
郑家凯笑:“身娇体弱嘅。”
身娇体弱的莫若拙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多久没出过门,也习惯了不见人,小小的胆子,风吹草动也让他警醒。
听到楼下有不常见的声音,还持续了一会,莫若拙忍不住在房间门口张望,像自己打开笼门,探头探脑的金丝雀,看到罗晹上来,脖子就想往后缩。
但克制住了。
之前因为受伤而生病,莫若拙一整天一整天地静悄悄待在床上,晚上露出漂亮可爱的脑袋,嗓子坏了,说不了话,时常转转眼睛就又昏沉沉睡着。
罗晹也觉得他们没有沟通的必要,于是迁就了不想和自己说话的莫若拙。
这样过了几天,罗晹就开始时而阴沉地打量莫若拙。
笑容怯怯的莫若拙从身体和心理上都怕他,之前能假装开心的样子,现在连假装都勉强了一样。
那次之后他再没有在尝东西的第一口前问罗晹,也不会温情地询问罗晹,更没有出现在窗口等他。
罗晹甚至觉得他从没有下过楼。
但看着他的人说在罗晹回来前,莫若拙其实是会在楼下玩的。
那些让人不悦的改变,好像只是莫若拙安静也迅速地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尊严不能要,就要做主自己的喜欢。
莫若拙站在门边,看着罗晹靠近又一动不动站着。
而一贯对他冷冰冰的罗晹说:“Kyle在楼下。”
莫若拙惊愕,眨下眼,才知道罗晹这个家里还会来客人。
我行我素的罗晹不管他是以什么身份,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出现在这里,就牵着他下了楼。
和郑家凯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莫若拙才后知后觉。
——作为罗晹的朋友,郑家凯一直觉得他是能被钱收买的人。
郑家凯多次打量沉默寡言的莫若拙,脸还是那个样子,就是性格变了很多,不那么像个傻乎乎的没长大的小朋友,在罗晹身边文静又乖巧。
不过样子还是没变,而且白得好快,上次见还不是这样……
猛地对上一道不冷不热的目光,郑家凯收回视线,受不了罗晹的护食,摊开手往后一靠:“让我单独和他讲讲话喇。”
罗晹站起来走开,莫若拙还愣愣的,然后带着些许拘谨看向郑家凯。
郑家凯长话短说,瞿纪濠的爷爷在养和医院,这次就来不了了,话也让郑家凯代替了,还给莫若拙写了一张贺卡。
莫若拙收下这张奇奇怪怪的贺卡,打开看看,是祝他学业顺利的正经话。
看莫若拙迟钝的表情,郑家凯说不清楚两人之间怎么了,想到罗晹那副不会哄人的死样,便主动问:“你和Erick吵架喇?哎呀,有甚么关系。”
因为没有热情,罗晹对很多事都不在意,就算是在他身上有所图,有所算计的某些人。
所以,一开始他们看莫若拙都是皱着鼻子的。
虽然现在也不知道莫若拙哪里有特别值得喜欢的地方,但他也承认和莫若拙相处让人十分舒服,也越看越顺眼。
还有喇,瞿纪濠都给他写卡片了,大家都认他喇,以后有什么找他们两个就好。
看莫若拙眨下眼睛不说话,郑家凯又说:“他其实都认真在待你喇。去年圣诞时我和Lawrence让他飞了你,他舍不得,还要和你一起读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喜欢,吓我们一跳。”
莫若拙也吓一跳。
郑家凯看他傻乎乎的模样,不知道他是怎么吃定罗晹的,可能真的是瞿纪濠说的是sweet的啰?
莫若拙瘦是瘦,但脸奶白软嫩,看着像块奶糖。
而且郑家凯从走进这里,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罗晹身上会有的,那就是莫若拙身上的。
见莫若拙被看得尴尬,白皙的手摸了下脸,郑家凯不满说:“咁呀,我头先讲的话都系真的,你记住呀。”
莫若拙小声反驳:“不是的。”
看他还没有消气,郑家凯继续说:“你大人有大量让着他D喇。你不是他的老师?体贴温柔你也教他啰,哗我从未见过Erick那个样子,好值得期待。”
莫若拙苦笑,眼梢细微的皮肤跳动,刚要开口,肩上就放了一只手,罗晹在他身后问:“什么样子?”
莫若拙回过头,罗晹深不见底的眼中的目光掠过他,然后和朋友用陌生的语言说陌生的话题,莫若拙本来想说的都咽了回去。
在发呆时,他的思绪嗡嗡作响地纠缠在一起。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都很沉默。
因为他总是会不记得很多事,就是在以后,莫若拙也无法回忆起更多关于出现在这个房间的第三人的细节。只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某些给他安慰的只言片语仍旧存在,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思绪像是孤堡里的游魂,会思索细枝末节的证据,聊以寄望和镇定。
所以,在罗晹身边,手被罗晹牵着,莫若拙暗想着郑家凯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罗晹喜欢他吗?
那好像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莫若拙偷看开怀大笑的郑家凯,在想他为什么要骗人。
夏夜暴雨如注,窗外有闷雷和闪电,拉着窗帘的房间在风雨中尤其安静。
同一张床上,罗晹看着手机,莫若拙在看一本中英对照的小说,彼此互不干扰,同一条被子间都塌了一块。
外面开始打雷的时候,莫若拙放下书,也关掉了自己这边的灯。
“莫莫。”
他保持滑进被子姿势,回头去看罗晹:“嗯?”
罗晹视线从手机上瞥来,突然捏住他的脸,有点用力,问:“是不是和你说话也要收费?”
莫若拙被捏得有些疼了,小心地摇头,大方说出两个字:“不用。”
在他旁边等了一会,等不到罗晹的下一句,莫若拙就说:“我睡了哦。”
他躺回去,把被子老实谨慎地拉到下巴,闭上眼泪汪汪的眼睛。
罗晹刮刮他光滑的脸,指节硬也凉凉的,像是冰块,声音低沉地问:“Kyle同你说了什么?”
莫若拙不记得了。
罗晹又问:“他以前是不是给过你钱,这次呢?”
莫若拙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一样,声音软软的:“什么呀?”
罗晹问:“不是不喜欢钱吗?”
莫若拙又摇头,和和气气地说:“一年半后,我也会需要钱。”但也不用那么多。
说着话,他光滑软嫩的脸在罗晹手下一动一动,还有初见时的天真。
罗晹阴沉地看着他,说:“记得好清楚,但不一定,谁说一定要是两年?”
莫若拙觉得两年太长,罗晹又发现太短太早。
这对莫若拙来说是个噩耗。
罗晹睨着他,不耐烦地说:“唔好喊啦。”
然后他转过身,偷偷地哭。
不到三秒,他就被扳着肩膀转过身。被子盖过头,小小逼仄的空间变得烫人。
外面大雨还没有停,罗晹套了条裤子下楼,身形修长精瘦,从光影晦暗的楼梯上走过。
沙发上黑眼圈深重的郑家凯幽怨地坐起,在黑暗中对罗晹做了一个骂人的口型。
罗晹喝了口冷水:“吵醒了?”
“废话。”郑家凯一脸黑线,就要上楼睡觉。
然后被罗晹按回去,他不明所以。
“在这睡吧。”
郑家凯高高扬起眉毛,看眼精神抖擞的罗晹,摔进沙发,又吐出一个脏词。
在罗晹上楼时,拿出手机消遣寂寞的郑家凯在背后阴阴说:“幸好莫若拙不是女的,不然你爷爷一高兴是要奖励他金山银山的。”
罗晹上楼的动作微微一顿。
郑家凯走之前,他给莫若拙留了个信息。
希望他好好留在罗晹身边,也祝他们以后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