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拙刚刚上楼,房门就打开了,出来几个公事公办的职员。门后,罗暘就在对着门的阅读椅上,手上轻柔地摸弄一把水果刀的刀锋。
罗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玩危险的东西。
莫若拙眼角轻轻一跳,罗暘看着他说:“莫莫,过来。”
莫若拙往里走,正好看到在门外死角看不到的方锦荣,也站在罗暘面前。
方锦荣西装下是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体,莫若拙一比,就显得畏缩又矮小。
莫若拙不自觉避开他的锋芒,又怕被他指出来自己来这里绥靖的意图,后背微微发紧。
手被攥住,罗暘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又朝方锦荣示意了下。
“对不起小莫,那天太冲动了。”
没明白在做什么,莫若拙下意识点头接受了,然后注意到方锦荣嘴角不自然的伤口。
罗暘拿着刀站起来,淡声提醒:“还有。”
莫若拙看眼都要难受死的方锦荣,说:“算了。”
罗暘不依不饶:“我不喜欢他看莫莫的目光,刚才不想坏大家的胃口,在楼下没提。”罗暘站起来,背手把玩着锋利的小刀,“要不你现在跪下。”
莫若拙觉得方锦荣倒霉,遇到了罗暘心情很烂的时候,而罗暘作弄人的方法,比他手里危险的刀具还要伤人。
他拉着罗暘的手臂,轻轻晃了下,表示可以了,不要太过分。
罗暘把他拉到前面,一手搭在他肩上,漫不经心地依着,问站着不动的方锦荣:“你不想?你凭什么不想?”
“你赔掉你老子的钱,你家锦衣玉食的钱,你一身衣服的钱,全都是他给的,你现在就向他磕头道谢。”
方锦荣被重创的自尊心,已经让他脸色苍白,但他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硬撑一口气,还是真的不敢走。
莫若拙马上拉住罗暘肌肉像石头一样的手臂,说:“罗暘,有些事道不道歉意义都不大,而且都过去了。你让他走吧。”
罗暘不算是睚眦必报的人,他的底线也不算高,但真的动怒时没有一次是轻易收场的。
但这次出奇地好说话,放走了人,放在莫若拙肩上的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发顶:“因为方程修不认你,你就觉得亏欠他家吗?别这么害怕,他就是个废物。”
“我知道。”像被人从里到外翻了过去,他的软弱太暴露,这让莫若拙张口结舌,小声说,“哆啦A梦说过欺负软弱的人是很可耻的事。”
罗暘偏头望着他。
莫若拙更觉得不自在。
罗暘问他:“还喜欢机器猫?”
“又不是小孩了。只是小时候看过太多遍了。”莫婵不能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小莫若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看了那四张影碟里的故事很多次。
在不切实际的小时候,当然会很希望自己也有一只这样万能的机器猫,就算自己充满缺点,糊涂又笨拙,也不会被嫌弃。
现在很久都不看了,只是下意识说了傻话而已。
莫若拙鼻子发酸,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莫莫你一点没变。”
莫若拙不说话,罗暘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说:“这里是你让我做的事。签好了字,我不会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莫若拙马上提起了精神,屏息看向罗暘。
确定莫若拙已经看清楚,罗暘还体贴地当着莫若拙的面放进他随身携带的背包。
“放心了吗?”
莫若拙用力点头。
红了眼眶的莫若拙好像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于是开始关心他:“那么对方锦荣,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有群厉害的律师。”
莫若拙蹙眉看记仇的男人:“罗暘。”
罗暘将他拥入怀中:“没事,我不会有事。”
莫若拙出于感动地让他抱了一下。
“方锦荣就是死了,也不会牵连到我。”罗暘又说,“但是我会陪你,当你作为方程修唯一的儿子出席葬礼时。”
莫若拙哭笑不得地抬头,把人推开,被反扭过手腕,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
罗暘把目的达成就开始挣扎的莫若拙扔到一旁的贵妃榻:“所以莫莫,可以告诉我,你打算藏到哪里去吗?”
一瞬间,好似受到惊吓的小鸟,莫若拙吓了一跳,脖子和肩膀缩缩。
罗暘抱着他屈起的一条腿,英俊的脸轻轻靠着他的膝盖:“莫莫,你怎么能觉得自己骗得过我?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罗暘的温柔像是凉刀,不轻不重地滑进了莫若拙屏息的心间。
罗暘又抬头对他笑笑,手掌抬起他的脸,重重吻下来。
本来莫若拙慌慌张张地来找自己,走投无路时想起的人也是他,这些削减了罗暘得知他偷偷搬家的愤怒。
只是莫若拙还是很狡猾,既要罗暘帮他,又没放弃远离罗暘。
罗暘吻他颤抖的眼皮,箍紧了他的下巴:“你想跑几次?嗯?”
四年不短不长,让罗暘身边来来回回换够人,也让莫若拙的生活定型,不会被谁轻易打扰,他用最大的努力维持原样,罗暘还是可以轻而易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罗暘!”推不开身上的男人,莫若拙急得想要咬人。
“之前你都愿意,现在怎么不行?目的达成了?不需要我了?”罗暘说,“所以我不能碰你了?”
莫若拙:“我没有答应过你,我想要新的开始,你打扰我,打扰我的家人,我自己走掉,为什么不行?”
罗暘眼底凝着一片冰冷阴影:“我说了不准走。”
莫若拙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等你到了这边,做你随叫随到的床伴,还是继续把我关在你家?”
说出这些心里话,深埋的恐惧让房间中晦暗的光影都在改变,半遮半掩的窗外城市正在停摆倒置,黑暗的时光呼啸着奔腾而来,这种压倒性的强迫,还是莫若拙无路可走的年少时期才有的。
莫若拙惶恐地回到了过去,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去,在罗暘眼中不过是一栋旧楼,一张打褶的床单,还有每次莫若拙惹人厌烦的哭泣。没有一片爱意相依的厮守,有的只是罗暘不愿意触碰其他因为良心不安而流浪破碎的回忆。
彼此狠狠对视了一阵,莫若拙胸口先塌下来,痛苦地哀求:“罗暘,就这样吧,就像我们说好的。我不想恨你。”
罗暘抓住他的手腕,按回头顶:“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我记得你说过爱我,不会离开。”
莫若拙一愣,发红的眼眶里带着苦笑:“说了你也不信,也会怕我。所以就当我小时候开的玩笑好了。”
“你说了不算。”
重新吻上莫若拙愤怒颤抖的双唇,不知道是谁的呼吸乱了谁的,又是谁被谁的手臂紧紧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