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在下课时的卫生间里就失效了。
罗晹是快上课的时候才走出教室,莫若拙跟过去,被罗晹看一眼,并快步把他扔在后面。
莫若拙跟着走进男厕,有些不自在,站罗晹旁边问:“你早上生气了?”
罗晹不说话,莫若拙说:“冷战不是好习惯。”
罗晹单手解开皮带,露出黑色内裤的边角,睨他一眼:“要不要帮我扶着?”
他如此拒绝交流,莫若拙一脸尴尬跑了,一上午再没去找罗晹,也不敢去看罗晹。
中午去医院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把他不敢和人说的事又晃出了脑子。
他上午在卫生间好像看到罗晹发育健康的象征有不一样的状态。
然后莫若拙越想越自卑,终于羞愤地拒绝这些不健康的画面,抓着手上发痒的冻疮发呆。
一定是最近过得太轻松了,才会有时间想这些无聊的事,到了医院,他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就被苦涩的药味轻飘飘赶了个干净。
陪莫婵吃过午饭,莫若拙就看着时间紧赶慢赶回到学校。第一节上得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他就要趴下,任课老师来他桌前:“后面那四个人怎么回事?”
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四张桌子,莫若拙才发现罗晹几个人旷课了。
“请假了吗?”
“请了。”莫若拙从课本里抽出班级管理的记事本,要翻假条的样子。
但老师没想看,瞥了眼就端着水杯走了。
于是后面两节课,经验老到又一副乖孩子面孔的班长莫若拙都是这么把老师糊弄过去的。
但是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他有些心虚,给罗晹发了条消息。
“回来上课了。”
罗晹回他消息:“出来玩。”
“还没有放学。”
“什么时候放?”
“21点35分。”
罗晹就不回他消息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也没回来。
晚上七点不到,外面天色就已经蒙蒙黑下,距离晚餐过去了半个小时,食物刚刚消化出能量和糖分,这个时候学生犯着食困,学习热情不高的教室十分安静。
莫若拙在讲台上也悄悄打着瞌睡,感觉有人推开门,马上激灵地瞪大眼睛去看。
罗晹从后门进来,座位上抬起头的同学像水族馆里的花园鳗,随罗晹走过的洋流移动脑袋,目不转睛的,也有些受惊。
从来不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罗晹,习以为常地拿出一本书,摊开,开始温书。
其他人面面相觑,又都去看莫若拙。
莫若拙眨眨眼,回头在黑板上的应到和实到人数增添了一位。
刚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教室里的灯就骤然熄灭,紧接着整栋楼都传出惊呼。
“停电啦!”
很多学生涌出教室,发现整个校园都陷在黑暗中,接力般的欢呼声在几栋黑漆漆的教学楼间传递。
过了四五分钟,还没有亮起灯的环境中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不上课了,放学了!快点跑喇”的消息,紧跟着原本躁动的楼上楼下桌椅都开始有了密集的响动。
莫若拙属于不积极的那一部分,摸黑走下讲台,动作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突然耳后一暖,伴随呼出的热气:“要通电了。”
“!”上一秒还在遗憾自己没写完的题,这一秒莫若拙就觉得要赶紧离开学校,马上合上书包,跑开前,还没忘记拉着罗晹。
楼道上人挤人,楼下也一拨一拨,好像大家都在和光赛跑。
莫若拙第一次逃课,混在里面,心跳很快让胸口胀胀的。他怕学校突然就亮了,牵紧了罗晹,跑了好远。
罗晹一路跟着他没有被挤散,好像也没再生气,跟在后面,腿比他长,步子大,但一直没有超过他。
在最后停下来的跨线桥上,吹着晚风,莫若拙伸出身子去看远处开过的火车,罗晹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撑在两侧,好像抱着莫若拙。莫若拙回头差点亲到他脸上。
罗晹比害羞的莫若拙更快后退半步,微微皱眉看着傻兮兮把脸偎在栏杆上的莫若拙。
莫若拙还在傻笑,罗晹又走近些,告诉他:“莫莫我今天生日。”
“我知道。”莫若拙直起腰,个子刚刚到罗晹下巴,“我之前帮老师整理档案时看到过。”
所以他今天才如此纵容。
莫若拙声音软软的:“现在要去和他们会合吗?”
罗晹又走近些,问:“没有礼物吗?”
“有,等你那边结束了,我再给你。”
罗晹把手机关机,说:“先拿你的。”
然后收到试题和文具三件套时罗晹表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莫若拙小心询问:“你还想要什么?”
就好像莫若拙真的对不起他,罗晹开始理所应当地提要求:“我仲未食饭。”
莫若拙像听话的小媳妇一样:“我给你做。”
罗晹第二次去莫若拙的家,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就可以看到在厨房做饭的莫若拙。
腰上系着围裙,踮脚取不常用的锅,脚踝很细,准备做菜的时候,回头问罗晹不吃什么。
罗晹不吃的东西很多,但他今天也不饿,更不是来吃这顿简陋的饭的。
他走到厨房门外,看团团转的莫若拙,也打量莫若拙纤瘦的腰背。
被热红脸的莫若拙有些骄傲地回过头:“罗晹我是不是什么都会?”
“是呀,什么都会。”
罗晹就好喜欢莫若拙这个天真的样子。
今天瞿纪濠还问他什么时候才玩够。
罗晹就说得不到就一直喜欢,也不着急。
吃过饭,罗晹下去扔了垃圾,顺便点了一支烟,抽完回来莫若拙就刚刚洗好不多的碗筷。
用毛巾擦干净在冷水里浸得红彤彤的手指,他兴冲冲端出蛋糕让罗晹许愿。
罗晹对着跳跃的烛火,说:“我第一次过这样的生日,莫莫以后不要对其他人好。”
“这……”
不给他机会,蜡烛被干脆利落地吹熄。
莫若拙有些拘谨地看看罗晹,他手上每年都长的冻疮,在渐渐温暖起来的手上隐隐发痒。他在抓的时候,罗晹给他包了一个创可贴。
罗晹的手有种养尊处优的好看,不暖,像滑滑的冰块,他声音低沉:“知道了吗?”
莫若拙闷头闷脑地“嗯”一声。
他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被抛弃的阴影可能会伴随一生,从小就知道不大方地付出,就不会有人喜欢他。和他有相似不幸的罗晹,好像和他共情了难以言说的苦楚,帮他解围,也了解他的难处。罗晹唯一的愿望,像一颗沉甸甸的星星,在莫若拙唯唯诺诺、奢求很少的心上一下点亮,开始发光发热。
莫若拙仰着滑腻细润的脸,眼巴巴看着一只手掌拖着小蛋糕的罗晹,说:“这个都是你的。”
罗晹尝了第一口,就挖着喂进了望着自己的莫若拙嘴里。
莫若拙咬一口蛋糕,舔一口奶油,觉得太甜了,还不如罗晹家厨师做的甜品。
想起自己寒酸的礼物,莫若拙过意不去。
“以后我再给你买你会喜欢吃的蛋糕。”那种又漂亮又贵的。
“嗯。”罗晹把蛋糕挖着喂他,还只喂奶油。
莫若拙实在咽不下去:“吃不下了。”
“喉咙太浅了。”
莫若拙吃了太多甜的,人很高兴,斗胆张嘴“啊”了一声。
闭上嘴,莫若拙糯糯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罗晹眼睛漆黑如墨,只在边缘有道窄窄的光弧,他那些还不能说的不是人的想法,都围绕着怎么俘虏莫若拙。
但他了解到,莫若拙用钱能买到的温柔是不好玩的,这样的莫若拙最好玩。
罗晹说:“莫莫你真好。”
莫若拙轻易红了脸,左右看看,靠近时像一只摇摆的笨企鹅,双手轻轻抱住罗晹。
希望因为相遇,罗晹和他一样得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