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听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元。
良久，他突然说道：“不用白费心思了，哪怕你把我折磨死，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周元摇了摇头：“看来你们觉得齐王比当今陛下是更好的皇帝的选择。”
“否则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出身贫苦。”
“恐怕是齐王帮你才能有一个还算好的生活。”
“你对当下的世道很不满吧。”
男人心目中最重要的秘密被发现。
心理防线开始被突破，于是一点一点地说起话来。
他喘着粗气叹息着说：“谁又能对这世道满意呢？”
周元点了点头：“也是，有时候本官也很不满意！”
“本官最开始其实连官都没想当。”
“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人粗重地呼吸缓缓平复：
“当然，周将军出身贫寒，面对凉国人作战英勇，这我是佩服的。”
“可是你周元不该当李元基的走狗！”
“大胆！”
“大胆！”
旁边的王龙和长孙武瞬间就要上前掌他嘴。
周元伸手将两人制止，转过头看向那男人。
短短的两句话，称呼他时，却用了两个名称。
这个男人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两分敬意在里面的。
“把他解开吧。”
拷问官听后却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这人边军出身，彪悍得很。”
“若是放开了……”
话还没说完，周元直接打断道：“放心吧，几位都头都在这儿，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拷问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
周元坐回到男人对面的椅子上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就没有为百姓做事呢？”
男人揉了揉被绑到发紫的手臂：“说到底，你今天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官位。”
“要不然，你凭什么直接从一个小村子的团练使，成为现在的白 虎卫都指挥使？”
“还不是因为在朝堂之上跟人相斗？”
“呵呵。”周元轻笑两声：“看来平时应该经常有人给你讲我的事迹。”
“为什么你不能换一个角度来看我呢？”
“从我坐上这个位置开始，抓的都是大贪巨贪。”
“从他们家中搜出来的银子，不但能够给军队发出粮饷，给阵亡的将士们发出抚恤。”
“还将这些贪官一网打尽。”
“难道这些都不是好事吗？一个朝堂上的党派相争，又怎能形容得了我所做的一切？”
“到底是你不想去深思，还是有人一直在给你灌输别的想法呢？”
男人愣了愣，但很快又说：“可是你做的这些事有什么用？”
“发下去的银子到不了将士们的手中。”
“贪官抓了一批，还有另一批，永远也杀不完。”
“那齐王做了皇帝，能把天下贪官都杀光了？”周元反问道。
他看出了眼前的男人没什么学识与文化。
心里想的这些事，肯定都是有心人灌输给他的。
草莽之中出义士。
别以为这帮江湖中人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两个，可是心中就没有侠义与忠心。
有时候底层人想法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只有那些在江湖中撞破了头，被坑了一次又一次的人。
才会黑化，并忘记当初的初心。
又有几个年轻人没有过为国尽忠，为百姓做事的美好畅想。
只是见多了黑暗，最终撕碎了初心罢了。
眼前这人就是如此。
他找到了自己的初心，可是这个初心好像也别有用心。
男人又愣住了。
他只知道，首领每日都会告诉他们，美好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会告诉他们，齐王领导的晋国将会是一个崭新的晋国。
拥有一个，再也不用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凉国欺压的北方。
他们的孩子不用担惊受怕，所有人都可以读书识字。
周元笑着说道：“看来你以前从来就没有时间想过这个问题。”
“每天应该都活在别人给你造的梦中吧。”
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就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让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现实吧。”周元走到他的面前。
旁边的几位都头不由得上前了几步，生怕那男人爆起伤人。
周元却示意他们不要害怕。
眼前的男人，心理防线即将被击溃。
信仰的崩塌已经让他不会再考虑其他的了。
“事实就是，即使齐王做了皇帝，天下的贪官依然如黄河之沙，杀之不尽，杀之不绝！”
“只有用更好的法度来约束规范他们的行为，才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可是，当下的朝廷早已是积重难返。”
“各大世家牢牢把持着做官的途径。”
“你杀了一个贪官，人家会送来第二个。”
男人狠辣地说道：“那就把这一家人都杀了。”
周元嗤笑于他的幼稚：“是啊，你杀一家没事，可是还有更多的世家与家族。”
“难道你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换个角度来想，如果齐王当了皇帝，你说支持他的那些家族若是贪污，也要杀了吗？”
“当然要杀！”男人点头说道。
周元继续引导着说：“可你说要是把人杀狠了，杀怕了，下面的人真的会任由皇帝宰杀吗？”
“毕竟他们能立起一个齐王，难道他们就立不起第二个吗？”
男人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一点：
“不对，你说得不对，齐王殿下的人，都是为了国家能够更好而聚集在一起的。”
周元眯着眼拉近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压迫地，拉长音地问道：
“那你说，齐王手下的人，有几个是在代州有着深厚背景的人？”
“你在那里服了多年的徭役，又在齐王手下卖命，应该对那边的情况很清楚吧。”
男人突然咽了口口水，他眼睛四处乱瞟，既无法静下心，又无法收拢纷乱的思绪。
周元嘴角缓缓向后地笑着。
“你已经有了想法，不少都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吧！”
“告诉你，从古至今，起兵反叛的，大多都是有同宗，同源，同乡之人的相助。”
周元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给予他致命一击：“齐王也不过是想当皇帝而已，别把造反说得那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