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平站在城门之上。
他冷冷地看着城下的这一幕。
事实上，在他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之中，这种事情已经见过不知何几。
他的心早已经在战场上慢慢地变得冰冷。
“我们要放箭吗？”
封平听后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回话。
“两百步！”指挥弓箭手们的指挥使大声提醒着。
身旁的副将有些焦急：“将军，是否要驱赶那些人，请快下决定吧！”
“一百五十步！”
不断的提醒声，就像是审判文书，审判的是城下被赶着走的百姓的性命。
“将军！”
封平看着紧跟在百姓们身后的凉国军队。
他忽地高举右手，周围众人眼巴巴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一百步！”
此时，敌军已经到了弓箭所能射到的距离。
封平大声说道：“打开瓮城大门，加固第二道城门！”
作为储粮重镇，历城两座城门皆有翁城保护。
副将有些焦急地喊道：“将军三思啊。”
“就算是将他们放到瓮城之中，可我们也没办法消灭敌军啊！”
“他们还是要死！那样我们的城门也有危险！”
封平转过头来看向副将厉声说道：“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遵命，将军，开城门！”副将眼眶通红地大声重复着封平的命令。
吊桥被放下，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疯了似的向着城中跑去。
他们口中高呼着将军仁义。
就好像没有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凉军也一同冲了进来。
封平看一下手守在瓮城墙的士兵们说道：“所有人将武器扔下去！”
士兵们习惯了听从将军的命令，可听到这个命令也一时感觉荒唐！
“扔！”
再次听到封平的怒吼，士兵们这才扔下手中的武器。
“拿起你们地上的刀，如果你们想要活命，你们只能转过头和凉国大军拼杀。”
“如果是你们能将身后的凉军全部赶出去，那我就将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
封平怒吼着说道：“其余丢下武器的士兵立刻下城墙轮换，弓箭手准备！”
他的喊叫声中带着一抹悲凉与痛苦。
瓮城墙上的弓箭手分成两列，一部分对着城外按照长官指令抛射。
而另一部分则将咱们手中的弓箭对准了瓮城内部的晋国百姓、同袍以及一部分冲进来的凉国人。
这就是战争最为残酷的地方，它将一个好人变成了魔鬼。
那些被逼迫的晋国人们捶击着城门，却发现城门没有丝毫打开的样子。
身后那些凉国人，如狼似虎地向着城门冲来，面对他们面前的每一个晋国人都是毫不手软地砍倒在地。
在绝望之际，晋国人终于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兵器。
他们绝望地向着身后的敌人发起满是死志的冲锋。
“杀！”
“杀！”
“杀！”
……
一声又一声的怒吼汇聚成最为绝望的反击。
钢铁锻造的兵器与血肉之间的碰撞展现了人类最为野蛮的一面。
没有退路的人们，却突然充满了勇气。
这些没有经受过丝毫训练，也没有任何铠甲护身的可怜人爆发了超过晋国正规军的战斗力。
被砍了没有关系，那就砍回去，被长矛刺中腹部，那也要用刀砍一下对方的手。
哪怕是受伤，哪怕是死，这些晋国人也誓要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然而爆发只是一时的，随着凉国人重整战阵之后，拥挤的瓮城内部呈现出了一面倒的杀戮。
“放箭！”
封平眼含泪水地大声喊道。
可是一时间那些站在望城墙上的士兵们却忘记了。
“放箭！放箭！我让你们放箭！”封平一脚踢向身旁的士兵。
那弓箭手们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听从命令地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一名名凉国士兵开始倒下。
当溃逃开始出现在瓮城内部的凉国士兵身上时。
城门轰然打开，城门下站满了所剩不多的重步兵。
他们拿着武器盾牌冲出，面对着数量多于自己的敌人，却呈现出了一面碾压之势。
很快就将已经溃败的凉国士兵撵出了瓮城。
当瓮城大门缓缓关上时，幸存下来的晋国人被接入城中。
然而在战争结束之前，这些刚从地狱中回来的可怜人还是要被关押起来。
因为没有人能分辨这些逃回来的人中，有没有凉国的探子混在中间。
封平靠在城墙墙壁上长呼一口气，为了不在手下将士们的面前露怯，他不得不坚强地站起身。
刚才瓮城内部已经快被凉国士兵所填满，下令射箭时，乱箭射出根本就无法避免误伤。
他的一个命令将会杀死不少自己人，不过，他又一次获得了这该死的成功。
封平强迫自己看着城下的那些尸体。
那里面有不少的同袍。
逃跑的晚上，他只集结了一部分人离开了安信镇。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除了死掉的，都在这儿了。
副将站在封平的身边说道：“将军这里风大，要不我们退后点怎么样？”
封平冷生说道：“风大又如何？风大又阻止不了凉军攻城！”
“各位，认真地看好自己的岗位，安信镇破了，可历县绝不会破！”
“今天，我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真正的本事！在安信镇我们丢了多少，在历县我们要全夺回来！”
“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原本那些死了朋友死了，死了家人，死了乡亲的士兵们高声怒喊着。
这充满战意的吼声传向远方。
传到了城外的耳中图布信，也传到了更远处的周元的耳中。
图布信从中听到了战意高昂，也从中听到了代表“麻烦”的声音。
“我讨厌封平，他手下的军队总是会在绝望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乘坐在板车之上来到图布信的身边。
“他只是困兽犹斗罢了，你与他之间的战斗，每次都是你攻他守。”
“攻城的一方总是占据劣势的一方。”
“我们凉国大军实力强大，即使是处于劣势，照样能够打的晋国人落花流水！”
“图布信，你是我们凉国的勇士，东路大军的最高将军！”
“相信我，没有人能够战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