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国师府上上下下挂满了红色,然而热闹是他们的,木清楹什么也没有。
偌大的府中,只有苓儿一人作陪。
今日司惑定是准备了宴会,不过他会不会邀请木清楹去就不得而知了。
黑色的巨网将天空完全笼罩住,木清楹看着屋里的烛光发起呆来。
或许她应该出去逛一逛的,街上一定是热闹非凡,很好玩的。
她以前最爱热闹。
只是如今她背负了太多,不能再随心所欲。
“姑娘,大人有请。”
司惑的命令终究还是下来了。
不过也好,她去凑凑热闹,不至于这么寂寥。
“苓儿,你好好休息。”
“嗯。”
说完,木清楹便跟着来传唤的人走了。
除夕夜办的是家宴,她木清楹算什么人呢?去了也只是当作背景板罢了。
不过有好吃的好喝的,倒也算是一种美事。
到了厅中,其余人皆已经落座,木清楹在众目之下走进来,简直想把脑袋埋进地里。
厅中除了司惑、司洛月和清明之外,还有司惑的几个得力手下,以及木清楹不认识的,或许是司惑的亲戚。
他们看着木清楹的目光,有诧异的,有探究的,也有不屑的。
总之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终于走到了地方,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明明不远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大人。”
木清楹面无表情的拜礼。
而后明知故问道:“大人召见属下有何要事?”
司惑眯眼看着她,良久才道:“今夜是除夕,你也该来随我们热闹热闹。”
木清楹道:“大人抬爱了,除夕之夜本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今晚也应该是家宴,属下有什么理由来搅扰大人呢?”
“哈哈哈!”司惑忽然笑起来,他总是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本座的手下,就是本座的家人,快落座吧。”
听着司惑假惺惺的话语,木清楹面无波澜,便顺从的找个角落坐下了。
客套话说完了,该吃饭了。
看着桌案上摆放的佳肴,木清楹咽了咽口水。
果然唯有美食不会负我。
司惑倒是没有大张旗鼓整些个什么歌舞表演之类,只与家人手下闲聊几句。
这么看着,他还真有些人样。
哼!假象罢了。
“想看,就看吧。”司洛月故意凑到清明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清明浑身僵硬了一下,而后明知故问道:“看什么?”
司洛月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一点喜色,“夫君的心思,我还不懂么?我爹早已派人查清楚了。”
她一句一顿的说:“木清楹便是当年七藤乡的遗孤,而你同样也出自那里,你说,我说的是什么?”
原来她早就知道。
清明在心中苦笑,“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自然,你就不怕么?”司洛月道。
“怕?怕什么?”
“怕我会出手伤害木清楹。”
清明顿了顿,起初他是怕的,可这几天观察过后,他明白木清楹对于司惑来说有很重要的用处。
所以司惑不会轻易对她如何。
况且,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的对木清楹在意,司洛月就越是厌恶木清楹。
他道:“我的确认识她,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你又何必总是揪着不放?”
司洛月冷笑一身,“哼,你不怕,我怕,我怕你对她旧情复燃,藕断丝连。”
“洛月,我既然已经娶了你,便是你的夫君,你何苦如此相逼?”
“好。”见清明有些生气,司洛月声音软了下去,“我不说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爱我,好好的作为我一个人的夫君。”
说完,司洛月将自己的手放到清明的手上。
清明反手握住司洛月的手,道:“我当然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或许是成亲的日子久了,清明哄起司洛月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实则,他心中是十分厌恶的,厌恶到想立刻将碰了司洛月的手清洗干净!
这边因为木清楹而相互猜忌,那边木清楹本人却正吃的尽兴。
她只想把自己灌醉,而后什么都不想。
可理智又告诉她,不可以这样。
如今四面皆是陷阱,她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司惑忽然叫停了众人,有话要说。
便见他站了起来,面色森然的看向木清楹。
道:“木姑娘,你对本座投诚,本座也应该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那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木清楹站了起来,心中忐忑,“属下可不敢接受什么礼物。”
虽说已经是司惑的手下,但她说话还是带着锋刃,这一点改不了。
也大可不必改。
属下这一说,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司惑和木清楹心里都明白,他们是在互相利用,互相试探,互相……猜忌,甚至互相想要吞噬对方。
看着眼前的情景,清明紧张起来,却又不敢表露。
“清明,你过来。”
司惑忽然又看向清明,眼神深不可测。
清明顺从的起身走过去,颔首,“大人。”
直到现在,木清楹终于害怕起来,方才只是紧张与忐忑,如今才是真正的害怕。
司惑叫了木清楹,又叫了清明……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木清楹不敢想。
她早怀疑司惑知道她和清明的关系。
选择,司惑果真要开始了么?
此时,她不敢和清明对视一眼。
她自己倒无所谓,即使与司惑撕破脸,说不定还能侥幸逃生。
可清明不一样,她一定不能害了清明。
司惑伸出手,掌心上已经躺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他走向清明,递给他,沉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清明瞳孔紧缩,身体僵直,却还是接下这个瓷瓶。
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打开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嘴里。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甚至没有问司惑,便决然喝了下去。
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了司惑的目的。
司洛月说司惑已经知道了他与木清楹的关系,便自然要做些什么割断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药,十有八九是用来控制清明的。
“!!”木清楹骇然,却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她转头怨恨的看向司惑,“你给他吃了什么!”
司惑摊了摊手,故意道:“那可不是本座要他吃的,是他自己吃的。”
木清楹气得双手颤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司惑笑得阴郁,“一种药,一种可以控制他的药,一种……本座想他死,他就必定活不了的药。”
什么药?那是毒!
“爹!”司洛月也慌了。
她虽然不想清明再与木清楹来往,可却从未想过要通过伤害清明来达到这一目的。
司洛月跑到清明身旁,冲着司惑道:“爹,你怎么给他吃这个?”
“怕什么?若他忠于本座,忠于你,便会相安无事。”司惑道,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叛离?”座下有人出了声。
叛离,便是这毒的名字。
还真是顾名思义,简单明了。
“哈哈哈!”木清楹笑了起来,却比哭好难看,“大人,你法力高强,何故要用毒来震慑手下?若是谁不听话,岂不是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何必多此一举呢?”
“此药还有另一层功效,那就是必须远离制作它的引子,否则便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司惑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看向木清楹,眼神中尽是压迫感,“那引子,便是你木姑娘。”
“我?我是引子?”
说完,木清楹才后知后觉,心中猛地一震。
那就是,清明一旦靠近她,便会药性发作?
这真是普天之下最恶毒的药了。
若是把全天下人都作为此药的引子,那服毒者是不是就立即暴毙而亡了?
可是,司惑说的必须远离,是多远的距离呢?
木清楹看向清明,发现清明也正看着自己。
他眼中尽是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委曲求全,恨自己将要永远失去木清楹了。
此时,清明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接着满眼全身,像是有无数把剑正刺着他的身体,刺进去,再抽出来,刺进去,再抽出来。
“呃——”
他痛的跪倒在地,若不是用手撑着,怕是早已经躺下了。
司惑这不仅是在警告他,还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清明!”木清楹终于还是叫出声来。
她焦急的红了眼,可却不敢靠近他。
她知道自己越是靠近他,他便越是痛苦。
愤怒与愧疚在心中交杂,木清楹怒视着在一旁看好戏的司惑,“你……”
来不及再说什么,木清楹最后看了一眼清明,转身跑了出去。
至少现在,离清明远远的,才不会使他毒发,才不会使他那么痛苦。
至于司惑的账,她也一定会加倍奉还。
如今清明中了毒,一旦做出背叛司惑的事,他必定也活不了了。
还如何进行他的复仇大计?
木清楹知道清明不只想要杀了渊祈,更是想要杀了司惑。
司惑带给他的屈辱,不亚于渊祈。
这样对清明来说,根本是斩断了他生的希望。
叛离……叛离……这药书上应该会有吧,她一定要找到此药的解法。
可是现在尚不知道,究竟要离清明多远,他才能好受。
不知不觉,木清楹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