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未免有些虚伪，这几日我感悟了许多，心性也改变了许多。”
“若是以前，我一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不会惹这些麻烦事，可现在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清明看着木清楹，忽然笑了，他的眼角有些发红，声音更是压抑了不少，“难道你都忘了么？我们的父母亲人是如何惨死的？这些人他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他们都该死！”
“可是水水……“说着，清明闭上眼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显得那么激动，”可是水水，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你妄图拯救这些子邺国的人，你也忘了我们的血海深仇。”
“我没有！”木清楹反驳道：“我从未忘记，当时的场景如今还每日萦绕在我的脑子里！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天都，我也不会来找你！我勤练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仇人，可这与那些无辜的人都无关！”
木清楹指着莲儿的尸身，“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清明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是那么稚嫩天真，却就此陨落，她的妹妹还在苦苦等着她 她们只有彼此一个亲人。”
“这让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我的家人被尽数杀害，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每日都在梦魇中度过，我不害怕么？我不狠么？我怕极了，我也恨死了。”
“所以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又像我一样的人，还有之前死的那四个，不说她们了，他们本就做出了违背道德的事，我倒也没那么博爱。”
“况且，你也说了凶手背后有靠山，那靠山只能是司惑或者渊祈，关于这两个人的事，我必须查下去，这也算是我复仇计划的一个环节。”
说了这么多，木清楹实在是累了，到也不是身体太虚弱，而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她已经心力憔悴了。
凶手杀了南府的四个丫鬟，捉妖司匆忙将尸体掩埋，是为了隐藏什么？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暂且说凶手是为了替莲儿出气，可捉妖司为何要为了凶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那些情情爱爱？
木清楹是不相信的。
经此一说，清明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语气自然也柔和了许多，“对不起，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我知道你是因为报仇心切才这样的。”木清楹道。
她只是在反驳，清明那句子邺国所有的人都该死的言论。
她怕清明会执念太深，从而走上歧路。
等等，木清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问清明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
“就是捉妖司和镇都司为何要维护这次的凶手。”
清明垂了垂眼，“不知，我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讲与你听，不想让你卷入他们的阴谋之中。”
他这么说了，木清楹也不再多想，道“清明，我已经在阴谋之中了，这件事不是我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如今你我皆是司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们必须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携手并进才对。”
“水水……”清明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往木清楹那边走近了一步，“你放心，等我们大仇得报，我就带你隐居山林，我们再不过问外面的事。”
木清楹则是后退了一步，道“清明，我看得出来司洛月是真的喜欢你，这份情债，你还的了么？是渊祈带兵毁了我们的家，司洛月是无辜的。”
听到这里，清明再次脸色一变，“他们一点都不无辜！水水，你以为攻打江原国只是他渊祈一个人说了算么？还有皇帝，还有那些大臣们，当然也有司惑，他们烧杀抢夺，侮辱妇女，连孩子都不放过。”
说着，清明再一次红了眼，“他们要么死在兵刃之下，要么成为了子邺国的奴隶，从此便是最低贱的下等人，不能为官，不能经商，只能做仆人、苦力，水水，你看到的繁华平和都只是假象，那些阴暗逼仄的角落，你都没有看到过……”
他说：“你以为如今的子邺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么？这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他说：“你以为我是如何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在初到天都时，我也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打骂唾弃的奴隶，我……罢了。”
他苦笑一声，不想在说下去，低声叹息道：“我怎么能在你面前说这个呢？怎么能让你看到我如此狼狈不堪的回忆。”
木清楹愣了一会儿，眼眶也逐渐的红了，她自己是何其幸运的遇到了云间坞的朋友，可清明却经历了这么多苦痛。
她早该知道清明这四年是如何忍辱负重，如履薄冰的。
可是她今日才发现，清明所承受的远远比她想象到的还要多很多。
“清明……”木清楹此刻忽然很想抱住他，安慰他，于是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她紧紧抱住清明，就像小时候他摔倒了哭鼻子她抱着他安慰时一样，“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苦，我不会忘记的，我会让那些恶人都付出代价。”
改朝换代不可避免，几国相争实属正常，可他们滥杀无辜的百姓那就是有罪，且罪无可恕。
木清楹似乎也有些被清明动摇了。
她原本只想杀了渊祈，以及当年参与过屠杀的人，虽然四年了她也不一定能找全那些人。
可是现在，她也恨起了皇帝，恨起了整个子邺国朝廷。
清明说得对，屠杀百姓，奴役江原国的人，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他们就这样抱了许久，像是在相互疗伤，直到木清楹再次开口。
“清明，你喜欢司洛月么？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她。”
清明恋恋不舍的与木清楹分开，双目含情，认真道：“我的簪子已经给了喜欢的人 就不会再有另一个主人了。”
这样的暗示，木清楹怎会听不懂，她即使再榆木疙瘩，也知道清明对自己的情谊。
于是她平静的望着他许久，才说：“可是那簪子已经丢了。”
清明怔住，两人说的话，彼此都明白，他知道，木清楹这是在回绝他的意思，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说道：“无妨，我可以再买一支更好的。”
“清明，我现在还不想想这个，大仇未报，怎还能顾及儿女情长？”木清楹躲过他的目光，显得很不自然。
清明顿了顿，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眸，说道：“我知道了，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你应该已经心有所属了吧？是那个叫白敛的人么？”
“不是，我现在是真的不想想这些事，或许还是我没有开窍吧！总之，你对于我，是亲人，是朋友，是重要的人，但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她现在头脑十分清楚，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此事一定要讲明白。
“好。”清明苦涩的笑了，他落寞的转过身去，最后说了一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你有什么危险，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天都，复仇之事，就教于我一个人来处理吧！”
“你在说什么？”
木清楹想要叫住他，可她已经推门出去了，只留下一道背影。
送她离开天都？这怎么可能？司惑根本不会放她走的，渊祈也不会放她走的，她不过是笼中的困兽罢了，这些事情她不能选择，清明一样也不能选择。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所以她一定要变成强者。
将莲儿的尸体梳洗干净之后，木清楹便也出发去打探消息了。
然而，有用的消息没打探到，却迎来了又一个噩耗。
“怎么回事？”
官差们给木清楹让开了一条道路，而后王路走到她的身边，禀告情况：“大人，死者是刚才才被发现的，他是天都有名的纨绔子弟，名声很不好，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中，还总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就调戏妇女。”
木清楹仔细观察了死者的情况，发现他和前四个死的人是一个死状。
所以又是那个妖下的手。
她大脑飞快的运转着，问道：“你说他是天都有名的纨绔子弟，还经常调戏妇女？”
王路回答：“是的，大人，这家伙臭名远扬，我还抓到过他几次，不过因为她的父亲在当朝做官，还是个不小的官，我便只能把他给放了。”
说着，王路还叹了口气，“真是惭愧，大人，这次我倒觉得他死的好，不过他爹定是要闹出不小的事了，看来此次就算是捉妖师和我们镇都司不想查这桩案子，也必须得好好查一查了。”
看来王路，还是很正义的。
不过这个李牧，怎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日就不见他，果然是背后有靠山，连点卯都不用，就溜走了。
“除了调戏妇女，他还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那可不，当街抢夺有夫之妇，还把人家丈夫打了一顿，险些闹出人命，若他不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早就被抓进天牢里了。”
那这个纨绔子弟，又和那四个丫鬟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她想起来了，南府的小丫鬟曾经告诉过他，那四个丫鬟因为嫉妒莲儿，就传谣言说，她与外面的男人私通，怕是……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