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个随从侍卫急匆匆进来,弯身在司惑耳边说了些什么。
便见司惑的脸色一变,继而用探究的眼神再次看向木清楹。
通报完后,随从退到一边,司惑忽然又笑起来,道:“好,既然木姑娘都说了本座要找的人不在云间坞,那本座也就不再强求了。”
“哦?”木清楹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那随从究竟与他说了什么?
不过她同时又觉得很可笑,司惑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姓名,还能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样子,教人憎恶。
“木姑娘,本座已经杀了那些对你的同族出手之人,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
木清楹实话实说,气氛顿时又僵硬起来,司惑的笑脸也瞬间敛去,眼神里净是威胁的意思。
“司大人何必当真?”木清楹笑起来,“就算我不满意,能如何?我又不能杀了司大人您,您说是吧?”
即使是再不满再讽刺,也得点到为止。
她实在捉摸不透司惑这人,一会儿用强硬的态度逼云间坞,一会儿又惺惺作态假意讨好,现在更是直接放弃了一开始的目的。
不过她总觉得,事情一定不会有这么简单。
司惑能撒手放开一个,那就说明他有了另一个更有价值的。
“皇上召本座回天都,那本座就此与木姑娘作别了,替本座向云归公子问候一下,我们总要见面的。”说着,司惑站了起来。
木清楹却仍然坐着,她冷眉看着司惑,道:“那就多保重了,司大人。”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最后,司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带着随从走了。
待那些人的身影远到看不见,木清楹才放松起来,大口呼吸了几下,可吓死她了。
其实木清楹也有想过从子邺国皇帝身上下手,司惑再厉害,他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的,不能忤逆皇帝的意思。
可她仍未想到什么办法,只是打算再拖几日,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次竟然是运气给了云间坞喘息的机会。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杀了司惑,但这笔账她会好好记着,再说司惑的野心昭然若揭,不除了他,早晚会危害人间。
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先留在翻云城吧,况且他们至少要确定司惑是真的离开了才能放心。
客栈里逐渐冷清起来,木清楹叫红鸾和白鹇下来吃酒暖身子。
“司惑走了。”
红鸾和白鹇皆震惊,“走了?就这么走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木清楹浅抿了一口热好的酒,点头道:“嗯,说是子邺国的皇帝急招他回天都,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顺利到我还没做出什么实质的事,问题就解决了。”
“不如我们再在翻云城待几日?”白鹇道。
看来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木清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为了抓一个龙沉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和心思,最后却突然放过他了,让人属实不解。”
红鸾道:“别愁了,无论如何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话倒是没错。
木清楹怀着隐隐不安的心,饮下了一整杯酒。
翌日,或许是天冷,木清楹多睡了一会儿懒觉,醒来时外面还在下着雪,她这才发现昨夜没有关严窗户,怪不得那么冷。
推开窗,看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心里也跟着平静起来。
她不自觉想起昨晚红鸾说的话。
“小葫芦,云间坞以往是没有冬天的,自从去年才忽然四季分明起来,你说会是因为什么?”
木清楹回答的自然是:“不知道。”
后来白鹇也加入闲聊中,说起了云间坞众妖的往事,比如他们是如何聚在云间坞的,又曾经历了什么样的有意思的事。
比如化临以前还当过山大王,带着一群小妖好不威风,比如白鹇的腿脚之所以不太方便,是因为为了和老鹰怪争夺一名女子而被打成这样的,最后那女子还是跟了老鹰怪。
比如牧安认识岚山的时候,岚山正好变成了女身,牧安一度把他当作梦中情人,最后得知真相差点承受不了跳悬崖。
比如离漾和化临其实有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谁知道分手之后变得水火不容、鸡飞狗跳。
又比如……
好像从这晚起,木清楹才真正和红鸾与白鹇熟悉起来。
不过白鹇几乎说了所有兄弟姐妹们的旧事,却唯独没有提起白敛。
于是木清楹好奇的问道:“那白敛呢?公子收留了那么多妖,怎么就带回去一个人呢?”
红鸾和白鹇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
白鹇说:“白敛来云间坞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岁,是公子亲自带回来的,可他的来历,他的过往,公子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红鸾也接上话:“他从小就不爱说话,甚至我第一次听到他开口,都已经是他来云间坞的三年后了,不过这小子确实令人心生嫉妒,才修炼了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和我的水平差不多了,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了吧!”
“哦,那公子呢?听你们说的,好像公子已经很大岁数了。”
“那可不,我估计比我年龄都大,妖族皆敬仰云归公子,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存在已经接近神化了,可公子偏偏不是神,也不是妖,要说是人,哪个人能活那么久还不会衰老呢?”
“小葫芦,你有心仪之人么?”
木清楹连喝了三杯酒,脸颊微红,爽快的回答道:“有。”
“他是何人?在云间坞么?”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你们都喜欢问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呢?格局太小了。”
“你不会是喜欢公子吧?如果是,我劝你最好早日回头。”
“当然不是……等等,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公子?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公子?就算我和公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也,那也……”
说着,木清楹直接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再然后,她醒来就已经在房间里了。
“怎么就喝多了乱说话呢?”木清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定是云间坞外面的酒太烈了,以后我可得控制点自己。”
木清楹伸了个懒腰,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下楼去觅食。
食物刚摆上桌子,一个人突然神情怪异的找上了木清楹,先是将她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一圈,而后念念有词道:“是这个人吧?”
这被看的着实有些头皮发麻,木清楹放下筷子,问了句:“大哥,你认识我么?”
还是她帽子没有带好,白头发露出来了?
想着,木清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到的的确是帽子的布料。
中年男人试探性的开口道:“你……你是姓木么?”
难道是熟人?难道是……当年七藤乡的幸存者?带着疑惑,木清楹点了点头,“我是姓木……您是?”
那中年男人从怀里逃出来一张叠着的纸,小心翼翼地打开。
纸张薄,木清楹可以在后面看出来,似乎是一女子的画像,她不再吭声,而是等着中年男子的反应。
便见他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木清楹,“姑娘可是叫木水水?”
木清楹震惊不已,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七藤乡的人了吧,难道他真的是……可是她还hi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你怎么知道?”
中年男人一五一十的说:“前段日子有位公子找到我,让我私下找一个叫木水水的女子,说是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还给了我一张画像,这画里的人虽然和你有一点出入,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就是一个人。”
“公子?什么公子?他长什么样子?他是不是叫……”木清楹激动的站了起来,此时惊喜的心情简直不言而喻。
但她又怕极了最后是一场空欢喜,于是声音也颤抖着,“是不是叫清明?”
“没错!就是叫清明!但他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事,只能暗地里寻你,不能张扬,这才找到了我。”
“那他现在在哪里?”
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猛烈撞击,感受到自己眼中已经热泪滚滚,木清楹无法再淡定了。
这一天她盼了四年,她始终相信清明一定还活着,即使杳无音讯,她还是苦苦坚持着。
如今,她终于盼到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立刻见到清明,她开始在脑海里想象如今清明会是什么样子,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他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中年男人却说:“他已经离开翻云城了。”
“那他去哪了?”
好像失而复得的东西又突然再次消失了一般,木清楹心急如焚。
“天都,他说若是能找到你,就转告你让你去天都找他。”
“天、天都……清明也在天都?”
司惑正好回了天都,清明也在天都,她回想起司惑昨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木清楹自觉在心中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说这和司惑有一定的联系?不然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仅仅只是巧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