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城迎来了冬日里久违的暖阳,于是地上的雪也化成了水。
“这里有我和爹就行了,你先回天都处理其它事。”
轿子里坐着一男一女,皆衣着光鲜。
清明本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却临时受命要回天都,他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此地离当初覆灭的七藤县很近,当然也就离他和木水水分开的地方很近,他如今虽然已经算是司惑的心腹,但行动还是受限的,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司惑和司珞月监视着。
说白了,也只是级别高一点的奴隶。
想到这里,清明在心中冷笑。
就连他想要去四年前那个山谷看看,都要躲着司珞月,这几日,他私下打听木水水的消息,却是没有一点音讯。
司珞月问道:“怎么?你不高兴么?”
清明索性掀开轿帘,看向外面,语气压抑,“没有,只是这里离我以前住的地方很近,故地重游,总会想起些什么的。”
他之所以直接说出这个,也是为了打消司珞月的顾虑。
司珞月是司惑的女儿,所以不管她对他多好,他都不会完全信任她,而每次与她交谈,他都要酝酿再三,步步为营。
忽然,清明的眼前映过一抹碧色的身影,他眸光一颤,连忙探出头去看,可那身影却又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那女子步履轻盈,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
司珞月又在说着什么,可他却没有听进去。
“停轿!”清明急忙喊道。
轿子停了下来,他几乎飞奔出去,想要寻找那一抹熟悉的绿影,可眼前车水马龙,方才看到的仿佛变成了幻觉。
司珞月的眉间掠过一丝疑忌,却并没有下轿,只喊了一声:“清明,怎么了?”
清明瞬间感到一股寒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他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失望的回了轿子里。
即使差一点暴露,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再确认一遍。
轿子再次被抬起,司珞月意味不明的看着清明,问道:“怎么?可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难道……是你以前喜欢的女子?”
“哪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清明垂着眸子,声音更加沉闷,“不过方才的确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也许是错觉吧。”
“是么?”司珞月继续问道:“那看来是真的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清明,我向爹说尽了你的好话,你可不要负我。”
“我会为国师府赴汤蹈火,其它,怕是满足不了你。”
“好,只要你忠诚,我就高兴了,其它的话,来日方长。”
清明这样说,司珞月不怒反笑,她喜欢的正是这样的清明,若是像其他人那般对她百般讨好的,她反倒是看不上。
而清明,也自然知道司珞月的心思。
轿子被抬到城门口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来,司珞月又与清明交代了一些话,便送他出城了。
“等等。”司珞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玩味的笑笑,上前叫住清明。
清明停下来,转身等着下文。
未曾料到,司珞月竟然说:“不如你将故人的体貌特征告诉我,说不定我哪天就遇到了,届时带回天都,让你们相聚?”
清明隐忍着,面无表情道:“不必了,这么多年,就算我不忘,他们也是会变的,既然已成过往,何必再记。”
司珞月问:“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清明回:“当真。”
“好。”司珞月弯起嘴角,看着清明的眼神饱含复杂的情感,“我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走了。”说完最后一句话,清明转身离去。
司珞月的眼中依然映着清明的背影,直至远到看不见,她才低下眸子,而方才的情深似海也转换成了阴郁。
她喃喃道:“若真有什么故人,那你且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见到的。”
“小姐。”穿着布甲的下人走了过来,到司珞月身后一米外站住,颔首低眉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司珞月也不扭头看他,森然道:“清明这几日可有在找什么人么?”
下人回忆了一会儿,回答说:“回小姐,并没有见清明大人找什么人。”
“知道了,”司珞月摆摆手,“你下去吧。”
也是,就算清明要找什么人,他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被发现的,不过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他要找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而她,绝不容许清明的眼里有除她以外的其他人。
……
走着走着,木清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失而复得后又马上消失了似的,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的转身去看,却是满眼的陌生面孔。
白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木清楹感到心跳变得有些混乱,但她又立马自我恢复过来。
难道真的有什么感应一说么?为何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清明?他是不是就在这附近?还是不要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被抓的同族。
木清楹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走遍翻云城的每个角落,她就不信闻不到同类的气息,事实证明,她这想法虽然笨拙,但也的确是有用的。
因为她终于在城主府附近感受到了妖气。
木清楹分析道:“是一股很强烈的妖气,要么就是里面有一只修行了至少千年的大妖,要么就是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妖。”
当然,他们更倾向于后者。
眼看着城主府重兵把守,里里外外都是巡逻的人,木清楹和白敛隐在墙角,拿出了隐身符。
“这可能是化临最靠谱的一次了。”木清楹翻出一张隐身符,又去翻第二张,然而布袋里却没有第二张了。
木清楹抬眼妥协,无奈道:“我收回方才的话。”
“不过没事,”木清楹将这张隐身符贴在白敛的身上,而后自己去牵住了他的手,“这样就行了。”
于是木清楹也跟着白敛隐了身,还好以前化临将隐身符借给她玩过,她也就知道了只要两个人身体接触在一起,就能一起隐形。
木清楹又道:“白敛,千万别松开我,否则我就暴露了。”
“嗯,嗯。”白敛点了点头,另外一只手已经僵硬的不知该放在何处,
若不是此时他正隐着身,耳朵恐怕已经通红了吧!不,应该是,只是木清楹看不到而已。
“白敛,我跟着你走,我现在看不到你,你尽管拉着我就好。”
“好。”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城主府,不过木清楹在走到那些守卫兵面前时,还是警惕的摒住了呼吸。
“奇怪,我怎么突然闻见了一股香味?”
“香味?什么香味?怕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去你的,我是说真的,不过那香味很快就没了,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偷溜过去了?妖魔最会化形,会不会是用了什么隐身的妖术?”
“不会吧,气味而已,大概是从远处飘过来的吧!你说你闻到的是什么香味?具体些说,难道是……翠云楼的胭脂水粉味?哈哈哈!”
“不是,是木香,树木的清香。”
“好了,别这么敏感,再说就算是妖又能如何,他能进去,里面天罗地网的,也绝对出不来。”
听着那两个守卫兵的对话,木清楹心都快跳出来了,那是个什么鼻子啊,这么灵敏?她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难道自己身上真有什么树木的清香?
虽说她本身就是葫芦精,但葫芦身上能有什么香味?闻了半天,也没闻出来什么。
白敛拉着木清楹继续走,这偌大的城主府,到处都是守卫兵。
“快点!快点!”
迎面走过来一队守卫兵,他们个个身高体壮,似乎是有什么着急的事,便走得很快,前面带头的还在一直催。
所以木清楹差一点就被他们撞到了,最后还是白敛拉了她一下,才没被发现。
不过白敛这一拉,却直接把木清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一时间顿住,心脏不听使唤的撞击着胸腔。
然而没心没肺又反应迟钝的木清楹心里却是这么想的:白敛心跳的这么快,一定也吓到了吧!
于是她退后一步,拍了拍白敛,想要让他别那么紧张,她拍的,正好就是白敛的胸口。
所以白敛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乱了。
他无措间咽了咽喉咙,拉着木清楹继续走。
虽然大部分雪已经化了,但有些地方还有残留,白敛忽然顿住步子,蹙起眉头,那积雪上面的红色液体,俨然是血。
木清楹也很快发现了那摊血迹,腥味随着寒气入了鼻中,她认定,这是妖族的血。
因为妖的血要比人的刺鼻的多,血腥味自然也浓重不少,她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到了这个同族被残害时的场面。
但也许,他还活着。
木清楹的手紧了紧,更加坚定了要救出他们的信念,自然对于司惑的愤恨也更深了。
杀人偿命,杀无辜妖族,也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