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意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在北平军中传开,就已经在朝堂上传开了。
一时间朝堂上掀起了谈弹劾她的浪潮,言及她身为女子,不得从军,让她退还都尉之位,并回江宁府请罪。她居功至伟,却没有人提及半点,进的都是斥责之言。
沈春意的事情又渐渐在民间传开,引来一片冷嘲,说她不顾礼法。其实沈春意的行为着实触及了一些酸腐儒生的神经,女子都能上战场,还立功成了将军,以后怎么在女子的思想上上枷锁,拿三从四德来约束压迫她们。
群臣奋起,可是皇上不为所动。
苍子镜见事情没有照着自己的想法发展,便又使了个更阴毒的法子。他从沈春意的营帐里搜出了一些与匈奴来往的密信,上边写着教匈奴做出天雷炮竟然是大苍国的人,就是沈春意派去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战争,她就可以和苍子渊利用飞天大炮和红衣大炮建功立业,位极人臣。
事情一出,北平军上下当即就乱了起来,知道沈意竟然是个女子本来就够不可思议的了,要说她做出了这样悲劣无耻、丧尽天良的勾当,大部分人还是不信的。
在苍子镜强势的干预之下,沈春意被关押了起来,等待着皇上的旨意。
苍子渊也看了那密信,有几封信上有匈奴王的印鉴,不是伪造的,沈春意绝无可能与匈奴勾结,但这密信出现在北平军的军中,那么军中肯定有敌方细作,那人现在还搭上了苍子镜。
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没有立即定沈春意的罪,给了她一个在皇上面前辩驳的机会,让她立马启程去江宁。
同样要回去的还有苍子渊和苍子铮,皇上说北疆形势已缓,让苍子渊和苍子铮护送皇上重回京都,北平军暂时交由苍子镜代管。
苍子铮还没听完圣旨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刚想站起来跟苍子镜理论,苍子渊就伸出了一只手,用力摁了摁他的肩膀,低声道:“稍安勿躁。”
苍子镜极力冷静下来,脸色黑沉的接了圣旨。穆泽鸣和军中其他将士也都强自按捺,没有跟苍子镜和他的人起冲突。
苍子镜知道皇上让苍子渊和苍子铮回去不是为了要重回京都那件事,而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
在军中,将士们听从苍子渊的号令胜过圣旨,三皇子更是对他言听计从。在北地,百姓只知苍子渊,奉他为天神,而皇上,百姓们常常提起的只有他仓皇南下的事情。这样的诛心之语陆续传回了京城,怎能不会刺痛自己父皇的耳朵,他自然不会放任苍子渊继续留守边疆。
现在北疆被匈奴占领的城市已经尽数收复,只有一些乡镇村落还在匈奴手中。所以,接管了北平军,苍子镜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匈奴人谈判,尽快签订和平条约,结束这场战乱。他虽然用尽法子来北疆争权,但不想长时间留在这里,打仗打的都是银子,他为了结交那些官宦,在协理朝政期间,早就掏空了户部,再打下去,这件事也就捂不住了。
而且朝国怕大苍国腾出手来后,再去找他们清算,已经秘密联系过他好几次,只要他肯和谈,他们会加三成岁贡,一成加在明面上,两成会送到他的私库里。
这事要是办成了,也是政绩一件,也是他将来能顺利继位的重要资本。苍子镜急于求成,又怕一直主战不和谈苍子渊和苍子铮再坏了他的事,一直催促着他们上路。
离开前一晚,采莲来了沈春意的营帐,她依旧身穿一声轻甲,还是那样飒爽干练,第一句话就说:“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女子。”
沈春意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将军让我解散了了这支女子队伍。”采莲幽幽说道。
沈春意抬起头看着她,“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支队伍要是落在苍子镜手中,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们死里逃生,就像重活了一世,上阵杀敌是我们唯一的信仰,现在信仰破碎了,你告诉我这是好事!”采莲乌红着眼,厉声喊到。
“谁说只有这里才是战场?”沈春意缓缓说道,“以前匈奴只要没有吃的了,就会去大苍国最北边的村落劫掠一番,村民们为了过安生的日子,便一点一点的往南移,匈奴无形之中蚕食了我们好多土地。”
“是的,以前我们村子就是这样,每年秋收的时候,不是喜悦而是惊惧,就怕半夜火光起,匈奴人进了村。”采莲沉痛的说道,在匈奴每次进村,不仅仅是抢粮食,还杀人,糟蹋村里的女子,把孩童抢走去当奴隶。
“那现在你还怕吗?”沈春意问。
“我不怕,我拉的动弓箭,举得起大刀,若让我再碰到他们,一定会砍下他们的头颅!”采莲坚定的说道。
“你能变强,也是每日射箭数千下,挥刀数万遍练成的。若那些村民能和你一样,再见到匈奴人也会心中无畏,举刀便砍。这样或许很难,但是只要下定决心去做,就会变得很容易。”沈春意说道。
“是的……”采莲想到那一幕,心中太过激动,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颤抖起来。
“村口可以修筑箭塔,村外的草地可以挖掘陷马坑,家家户户都能设下陷阱,可攻可守。给你们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你们一定也能将村落建成最坚实的堡垒。”沈春意接着说道。
“我们能,我们一定可以!”采莲大声说道。
沈春意缓缓一笑,“那你们害怕什么?只要找到目标,信仰就永远不会丢失。努力去重造家园,也是一场战役,到时候哪怕匈奴人卷土重来,也攻不破你们的堡垒,再也无法伤害我们的村民。”
采莲握紧了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不信你做了那样的事,沈意,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我想法子把你带出去。”采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沈春意摇了摇头,这些女子本就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她不想让她们再为了她冒险了。
那晚苍子渊和苍子铮偷偷联系了军中的几个亲信,密谈了大半夜,天亮了才决定出发,一直纠结要走还是要留的穆泽鸣最终决定留了下来。沈春意早已安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等着他们。
自那天沈春意晕倒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连笑容里都透着脆弱。那天的事不言不语和阿欢都绝口不提,这样刻意的隐瞒,不得不让沈春意往坏里想去。
她虽是个现代人,但若那天她真的被苍子镜给……那也是无法承受的,此时的沈春意,心就像是破了一个洞。
苍子渊骑在马上,看着沈春意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上,小脸还没有巴掌大,看到他连眼睛都没有抬,小小一团的身影,透着一股浓浓的孤寂和绝望。
“你莫要怕,我一定会护你平安。”苍子渊说道。
沈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里什么情绪也么有,却一下子刺痛了苍子渊的心。
他下了马,进了马车,坐在了沈春意的右边,握住了她的手,犹豫了许久,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其实那天……是我。”
他好像忘了沈春意的右耳听不清楚了,沈春意只感觉耳边喷着的热气,不由得扭过脸来看他,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看着沈春意清亮额眸子,苍子渊想到以后自己要做的事,再也没有勇气重新说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