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允了沈春意出宫,也没再提封她为郡主的事,只是赏了她一块玉,还准了她去天牢探望一次穆泽鸣。
徐若妍派了一个贴身宫婢送沈春意,一是因为沈春意不熟悉宫里的路,二是因为要扶着沈春意,她的膝盖现在还肿的跟馒头一样大呢,走路几乎不能打弯。
她急着离开皇宫,不是放弃了救穆泽鸣,而是急着寻找证据,她想去找到事发前离开穆家的那个小妾和她那对儿女,也想查查方太医方仁心。皇宫里肯定也隐藏着很多的线索,但是沈春意没有那个能力去查,徐若妍答应了,一旦查到什么都会派人告诉她。既然一个郡主之位换不回穆家人的命,那她就拿出证据来来洗清穆家人身上的罪。
沈春意那夜留在清辉殿没出来,这事虽然被皇上特意遮掩过去了,但是还是被手眼通天的人知道了,这人就是皇后。
刚出荣熙宫没多久,沈春意和宫婢兰儿就被一个穿女官服制的嬷嬷拦住了,说皇后邀东灵县主去凤鸾宫叙话。
皇后要找人,沈春意不敢不去,但是她隐隐觉得皇后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难道是知道她正想法子搭救穆家人的事了?
贵嬷嬷要将兰儿打发回去,“皇后娘娘跟县主说完了话,自会派人将她送出宫去,你回荣熙宫去吧!”
“嬷嬷见谅,县主身染风寒,皇上命县主出宫休养。荣妃娘娘嘱咐婢子将县主送到宫门口,完不成主子的嘱托,婢子不敢回去。”兰儿恭敬的说道。
“大胆,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主子得宠了,后宫之主都不知道是谁了?如此行径,我叫人将你打死都不为过!”贵嬷嬷指着兰儿怒道,一点也不顾忌沈春意还在这里。
兰儿浑身颤抖的跪下,“婢子也是奉命行事,望嬷嬷见谅。”
“你奉命也该知道先奉谁的命,后奉谁的命吧?皇后娘娘的话在你那还不如荣妃的话好使,是不是?”贵嬷嬷说着就去拧兰儿的耳朵,一看就是惯常动手了。
沈春意拦住了贵嬷嬷又要拧到兰儿身上的手,“嬷嬷不是说皇后娘娘急着见我吗?再耽搁下去,皇后娘娘该等急了!兰儿,回去吧,告诉你们主子,皇上说几日后还会召我进宫,到时候我再去看她。”
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没用,不如赶紧告诉荣妃县主被皇后叫去的事,兰儿便顺着沈春意的话离开了。
沈春意被贵嬷嬷带去了皇后的凤鸾宫,她不像兰儿那样扶着沈春意走路,自顾自的在前边走着,嘴里还不断催促着。所当沈春意忍着痛楚挪到凤鸾宫时衣服几乎湿透了,头发也被汗水打了个半湿,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一进凤鸾宫的大殿便有暗香传来,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气势恢宏,华丽至极。
皇后坐在一把龙凤纹的交椅上,身着正红色宫装,头上戴着缀满了东珠的凤冠。她画着微浓的妆容,狭长的丹凤眼中便透出极致的妩媚和凌厉。她嘴微微勾着唇,似笑非笑,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春意,后又毫不掩饰的嗤笑了一声,所有的轻视都写在了脸上。
但就算精心装扮了,依然掩饰不住面色的苍白和眼底的憔悴,看来孙皇后还没有从失子的打击中缓过来。
“皇后娘娘安。”沈春意吃力的行礼,这半蹲的姿势对于她来说很难维持,但是皇后偏偏存了整治她的意思,久久不让她起身,反而跟贵嬷嬷讨论起前几日看的那出戏。
讲的是一个奴才因为被主子夸了两句巧慧,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尽法子勾引主子,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沈春意双膝剧痛,实在撑不住,一把跌坐在地上,这时珠帘后传来了好几声吃吃的笑声,原来孙皇后还有别的客人在。
“哎呀丛娇,这东灵县主看着确实有几分姿色,就是没想到是个身娇体弱的,你也不提前说一声,立人,还不快去将人扶起来。”孙皇后说道。
孙皇后的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侍官就向沈春意走来,这宫殿里站着十几个宫婢孙皇后不使唤,偏偏就让侍官去扶人,这是就是折辱人了。
沈春意这才注意到了孙皇后身边的立人,只看了一眼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了,这人跟沈继祖长的太像了,尤其那个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在立人走到沈春意身边之前,沈春意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告罪,“风寒未愈,体力不支,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这时皇后娘娘那几位客人也从珠帘后出来了,许丛娇先说话了,“意儿,你别怪当小姨的说你,你来了京城后不去拜见长辈,实属不孝!在外边不讲规矩也就算了,可来了宫里怎好这样胆大妄为!你既然染了风寒怎么好来娘娘宫里,过了病气怎么了得?”
“吕夫人这样说话可是冤枉了我,一见到贵嬷嬷,就告知了她我染风寒的事情,贵嬷嬷仍坚持带我来凤鸾宫,这定是奉的皇后娘娘的命,我也是奉命行事。而我的长辈,我的亲外祖父,更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跟我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从没说过我们一句不孝。”沈春意微笑着说道。
她这话让人无法反驳,若皇后想要责罚她就得先去责罚贵嬷嬷,罚了贵嬷嬷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京城里跟沈春意最亲的人是许铎,但是许铎都不认继室和那些子女了,沈春意又怎能隔着亲外祖父去认亲呢,所以这不孝的话说的着实可笑。要真较起真来,许丛娇这个让父亲彻底失望的女儿,才是真的不孝。
“听说你一直住在荣妃那里,怎么就染了风寒了?是不是荣妃没有照顾好你?”皇后细眉一挑问道。
“是臣女体弱,跟容妃娘娘无关。”沈春意回道。
“既然体弱那也别站着了,来人,赐座。立人,将那盘冰骨甜糕拿过来,那东西是燕窝和水果做的,最养人,拿给东灵县主尝一尝。”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可别偏心,又好东西别只想着县主,臣妇也想尝一尝。”一个穿华服的夫人说道。
“都有,都有。”孙皇后笑着说道。
没一会儿,立人就端了一盘子糕点上来,淡粉色半透明的糕点煞是好看,散着淡淡的果香,沈春意使劲嗅了嗅,但因为风寒未愈,闻不出是哪几种水果的香味。
“很好吃。”
“真不错。”
“也只有在娘娘这里才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县主快尝尝。”
耳边传来了赞美声和催促声,看着别人都拿着吃了,沈春意也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这味道一散开,沈春意就皱了眉,这糕点竟然是桃子做的!她对桃子过敏,桃毛会让她起红疹,桃子皮吃到嘴里会让她的口腔迅速的肿胀溃烂。这件事外人知道的很少,但是沈继祖是知道的。
沈春意不抬头也知道又好几道目光盯着她,便忍着不适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但不再动桌子上的糕点了。
“怎么?县主不喜欢?”皇后声音微冷。
沈春意只好起身,“臣女风寒未愈,没有胃口,请皇后娘娘赎罪。”
“那边喝些热茶吧!立人,上茶!”皇后吩咐道。
立人便来到沈春意的身旁给她的茶杯里蓄满了热茶,这时皇后又催了一句,“县主,赶紧喝吧,暖暖胃。”
这时沈春意的嘴里已经开始溃烂了,一股儿血腥味儿涌到嗓子里,她忍不住猛咳起来,用来捂嘴的帕子也被嘴里的血染红了。
“你…你怎么吐血了…是…是肺痨…”许丛娇惊疑的说道。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包括孙皇后,都拿出帕子捂住了嘴巴,远离了沈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