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公公脸色骤变,赶忙打湿帕子擦掉黑血,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的心紧紧的悬着。
苏云情替他把脉,她收回了手,盯着武成帝的脸,眸色沉沉。
“苏小姐,如何了?”
“先前的毒性只能说是堪堪压住,现在又被强行灌了碧落花,毒性增强不少,如果再没有解药,皇上最多只能撑十来天了。”
十…来天?
福泉公公只觉眼前一黑,跌在了椅子上,“皇上…皇上他…”
萧长璟猛地吸了口气,情绪波动得厉害,他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我去找凌铮!”
天牢。
萧长璟长身玉立,双手负于身后,脚步沉稳,一身矜贵优雅,与牢房里的潮湿阴暗格格不入。
天牢尽头,凌国公四肢被绑在了柱子上,衙役挑断了他的筋脉,废除了武功。
听到动静,凌国公动了动眼皮子,他吞了一下口水,喉咙痛得直冒火。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一口水都不曾喝过。
萧长璟迈着优雅的步子进来,扫视一圈后,冷飕飕的眸光,如利剑般射向了凌国公,“说,碧落花的解药在哪里。”
“碧落花是边疆奇毒,压根儿就没解药。”
深吸一口气,萧长璟把濒临爆发的情绪压回了心底,“天牢里什么样的刑罚没有,你考虑清楚。”
凌国公心口一震,打了个哆嗦,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叱了声,“有本事杀了我呀,我死了,有皇帝给我垫背,不亏!”
萧长璟的眸子顿时迸发出嗜血的凶光,这凶光凝结成了骇人的力量,传到了手掌。
他猛地掐住了凌国公的脖子,胸腔里,染了一团火,似乎要将凌国公烧为灰烬,“本王再说一遍,碧落花的解药在哪?”
凌国公四肢被铁链绑着,根本无力挣扎,很快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
萧长璟双目发红,他似乎在极力忍耐,忍到浑身发抖时,突然又松开了手。
凌国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腔里灌入了氧气,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凌国公望着萧长璟,嘴角牵起嘲弄的笑,“萧长璟,你不敢掐死我是吧,忍得这么辛苦做什么呢,我现如今都这样了,杀了我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动手啊!”
萧长璟脸色铁青,眸子里的火,似乎要化作一片火海,萧长璟越是这样愤怒,凌国公就越高兴。
“萧长璟,看到你想要将我碎尸万段,可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畅快呢!”
天牢常年不通风,十分阴冷,似乎能冻到人的心底。
萧长璟知道他在激怒自己,沉默片刻后,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的神色,话锋猛地一转,“太后娘娘有旨,赐你剔刑!”
凌国公一愣,声线陡然拔高,“你们敢!”
剔刑,又称凌迟,乃北陵最残酷的刑法之一,最有经验的师傅拿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下犯人身上的肉,每一片都连皮带肉,足足要割三千三五十七刀。
最残忍的是,行刑途中,犯人不会咽气,也就是说,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割下,整个过程痛苦不堪,直到最后,失血过多,才后悔咽下最后一口气。
侍卫端来凳子,萧长璟潇洒落座,一脸阴郁的盯着凌国公,宛如暗夜的魔神,“放心,我们的人手法很厉害的,踢完最后一片肉你都还活着,所以,你有很多次机会,中途可以随时叫停。”
话音刚落,衙役拿着工具走上前来,凌国公一眼就看到对方手里锋利的刀具,折射出的寒芒让他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动。
死亡的味道,铺面盖地而来!
额角的汗,豆大如珠,心里的恐惧来的又快又猛,“我没有碧落花的解药,我们也在派人查。”
“你猜本王信不信?”萧长璟挑眉冷笑,浑身流转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凌国公心里的恐惧又深了一层,声线颤抖,“我真不知道,不信,你可以去查,我之前也在派人去找解药。”
萧长璟起身,一字一句道,“行刑!”
凌国公头皮一麻,继而毁天灭地的惊恐扑面而来,“我说了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
寂静的牢房里,除了萧长璟离开的脚步声,便只剩凌国公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了。
刚出天牢,青玄便迎了上去。
“王爷,凌二公子求见。”
暖阁,清雅的铃兰香在空气里漂浮,宫女奉上茶水果子,又退出了门外。
萧长璟端起茶盏戳饮一口,抬眸看向眼前清雅温润的男子。
“皇上中毒昏迷未醒,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本王说,本王根据情况酌情处理。”
凌二公子坐在他对面,右手边是刚沏好的热茶,左手边则是一个楠木制成的盒子。
“王爷,这是父亲这些年的书信来往,小人在密室里找到的。”凌二公子盒子递了过去,并打开了盖子,萧长璟瞟了眼,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书信,“小人粗粗看了下,这些信里,都提到了主上二字。”
萧长璟就想到昨天青峰去拦截假扮的凌贵妃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信里的主上,如今了无踪迹。
“本王的人已经查到他从边疆来,想必已经逃窜至边疆。”
一旦入了边疆,想要抓住他,就难以登天了。
这也是他如今最担忧的事情。
而且福泉公公提到过,当时凌国公逼皇上交出玉玺时,听他的语气,不是他自己要做皇帝,由此可见凌国公谋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推这个主上上位,这个主上到底是谁?能让他甘之如饴?
萧长璟敛了敛神色,眸光自他脸上扫过,正色道,“此次,多亏了,凌铮是你父亲,若是你想…”剔刑过程缓慢,现在收手完全来得及。
“不,草民不想!”
凌二公子摇头,眼底并未掩饰他的恨意,“他迫使我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草民恨他!”
凌国公或许不是一个忠心的臣下,但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凌二公子在他的教养下,能力出众。
可又因为做错了选择,让孩子与母亲自小分离,长期被严格的逼着学习各种知识,少了母亲的陪伴和关心。
尤其在得知父亲因为一己私欲,残忍杀害自己的母亲时,心里那份压抑的恨,会破土而出,最终反噬到他身上。
理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凌国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所以,凌国公和凌二公子之间,没有父子间的仰慕与崇敬,他只有恨意,滔天的恨意,“凌铮触犯律法,万死不能赎其罪,还请王爷秉公处理。”
“当初本王答应过,欠你一个人情,你不为凌国公求情,可是有其他的诉求?”
凌二公子握了握拳头,眸色淡然,心里,却烙铁般滚烫,他突然跪了下来,言辞恳切,“王爷,小人想带走母亲的遗物,留个念想,再将母亲的尸身葬入祖坟,为她正名!”
钱嬷嬷一事,涉及到凌国公一案,尸体交由刑部管理,按理说,是不能返还尸身的。
可凌二公子实在牵挂,他最后收到母亲的礼物,是给孩子绣的襁褓。
这是离他母亲最近的一次,他不想错过,前面错过了二十多年,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遗憾吗?怎么能不遗憾呢。
所以,剩下的日子,他想好好的陪着,用余生,去弥补这二十来年的空缺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