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孽缘
叶落无心2021-10-26 09:584,706

  大街上世家子弟巧取豪夺早已司空见惯,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一个小贩被打,而无动于衷。其实就算有人不平也都不敢多管闲事。这位王郡丞的公子可是出了名的霸道,上次一个见义勇为的少年就被活活打死。

  偏偏这个世界就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个眉清目秀,衣着华丽,神采飞扬的男子挣脱他下人的阻拦,上前阻止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他?”

  “呦!还真有不怕死的?”郡丞的公子不屑的冷笑着。

  “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岁。”

  “来人,给我上。”一般这样仗势欺人的公子,最大的能耐就是这句最无耻的话。

  也正如一般结果,上去的人多半是不中用,片刻就被打的躺倒在地,不省人事,而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公子也倒在地上,指着打他的人半晌说不出话。

  那位路见不平的公子,似乎非常明白事理,朗声道:“在下姓秦,……”

  他的下人赶紧拉拉他的衣袖,悄声道:“公子,上回您打伤那个刘公子,老爷不是罚您三天不许吃饭,我看这次还是不要惹事了。”其实他也担心自己和上次一样被老爷打二十大板。

  “是啊,你不说我又忘了。”这位秦公子恍然大悟地点头,匆匆离开人群。

  ***

  吏部尚书秦朴源踱步在房间中,对垂首而立秦义钒怒吼道:“不是和你说了,不许惹是生非。你看看,又把王郡丞的小儿子打成那样,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摆?”

  “他儿子仗势欺人,我看他该没有脸见您才是。”秦义钒小声嘀咕着。

  “你还敢说,去祠堂思过,三天不许吃饭了!”秦朴源依旧怒气难平,接着又道:“让你多读点书就是不听,上回科举考试答的不知所谓,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以后不许再舞刀弄枪,专心给我读书。下次考不上,就别在外面说你姓秦。”秦朴逢身为吏部尚书,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可惜秦义钒一心痴迷于武功,只想驰骋沙场,平定战乱,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造化弄人,让他生在这样一个舞文弄墨的世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的拿着《史记》,《汉书》去祠堂思过。

  秦义钒虽然从小开始练功,内力不弱,可是三天来滴水未尽,还从秦皇背到汉武。再超出常人的耐力也支持不住。

  恍惚中,他看到窗外刺目的阳光被一张娇媚的脸挡住,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益发楚楚动人,好似一位仙子正舞动着明媚的阳光。

  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省人事。

  再次有知觉时,他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哭泣声和叹气声交相呼应。

  “我这个儿子哪里不好,论相貌,论才智,论人品,那一点就让你憎恨到这个地步,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若是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子,我带着他回娘家就是了,也省得你天天找别扭。”

  “夫人啊,这是说哪里话?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疼他呢?”秦朴源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秦义钒始终没有睁开眼,父亲对他爱之深,责之切,他何尝不懂。不过听见母亲正在为他声色俱厉的报仇,他岂会不给她机会。

  “疼?你看看,到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你是怎么疼他的?还骗我说他这两天去和朋友游西湖,你!你干脆就把我们母子都弄死算了。”秦夫人出身分官宦世家,本不是一个不讲道理之人,不过女子大都持宠而骄。

  “夫人,我……知错了。”秦义钒实在想不到一向他严肃的父亲会如此认错,真是情深而至。

  “娘,我没事的。”他故作虚弱的起身道。

  “你这孩子也真是,就那么乖乖的听他那个老顽固的话,下次他再罚你,娘也不让他吃饭。”秦夫人一见儿子醒了,怨气去了大半,宠爱地拨弄着秦义钒有些凌乱的头发,对下人道:

  “来人,快去把我熬的燕窝粥拿来。”

  秦义钒喝下粥,休息了半日,精神好了很多。脑海中又出现那清晰的倩影,那样的舞姿,那样的轻灵飘逸,那样的纤尘不染,恐怕只有仙女才会有那样的气质。

  怎么会梦到那么动人的女子,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他每天想的都是孔孟,司马迁之流啊,他们有这么美???

  “少爷,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他的随从小六惊讶的看着秦义钒

  “仙女啊!”

  “仙女?少爷您的病还没好?”小六有些担心的问。

  “是啊,你说会不会有一个仙女下凡来,与我谱写一段仙凡绝恋?”

  “不会。”小六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是啊,如果不是梦该有多好,若是世间真有如此脱俗的女子,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与她生死相许!”十八岁的男子,自然对美好的情感充满了向往。

  “少爷,明天就是老爷的大寿了,您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啊?你怎么不早说?”他立刻收拾东西,和小六出门去了。

  月茵茵痴痴的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她知道秦义钒与她之间的距离是天上人间,可是她还是无法自拔的被他吸引。

  那天她被接到尚书府与一些舞妓一起排练舞蹈,祠堂中长跪读书的身影让她惊奇不已,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背书会让他背得那么辛苦,更加让她不解的是他竟然从来都不吃东西,而且脸色越来越苍白。

  看见他支持不住昏倒在地,她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大喊:“救命!”

  在尚书府中一片慌乱之中,她知道答案了,他原来是尚书大人的独子。

  **

  一曲结束,月茵茵优雅的躬身行礼,退了下去。正准备卸下装扮,斜倚在门前的身影让她的心提到咽喉处,是他?那个她以为从此之后都不会有交集的男人,正带着一摸嘲讽的微笑看着她。

  “原来是望月楼的名妓,月茵茵?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那个曾经让他以为是梦中仙子的女人原来真实的存在于人世间,而且是存在于一个那么肮脏的地方。

  名妓两个字十分刺耳,听得月茵茵飘忽不定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是,秦公子有何赐教?”她优雅的起身行礼,不愧是花魁,无论心中多少苦闷脸上还是妩媚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舞跳得很诱人,实在让我过目难忘。”他走近她,仔细的看清她的脸。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原本盈盈如水的眼在浓妆艳抹下更见妩媚,殷红的双颊,嫣红的唇充满诱惑。的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该是温柔婉约,楚楚动人,纤尘不染……而不是这样充满诱惑。

  如此看着月茵茵的男人太多了,秦义钒眼中的情欲她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得心如刀绞。可是她能怨谁呢?谁让她出身于那样一个地方?

  “承蒙公子夸奖。”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粉碎了。

  秦义钒抓住她的手,轻轻一用力,她就不知为什么跌到他的怀中。

  “不!”她一直以为这些官宦子弟养尊处优,不该有什么力气,现在看来她错了。

  “怎么?你以为我付不起钱?”他嘲弄的笑着,原本就英俊的脸,因为这样放荡不羁的笑容更吸引人。

  月茵茵好久才找到自己飞走的魂魄,为何要让她遇到他,这样的相遇更加深了她的卑微和耻辱。

  “若是你付得起,三日之后就带着银票来望月楼,我就是你的。”她媚笑着回答。

  秦义钒如躲避蛇蝎般松开手,有些迷惑和鄙视地看着她。

  月茵茵满意的看着他的反映,她是故意把这句话说得那么职业。既然没有交集,又何必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

  所有的舞妓都尽量去取悦客人,而月茵茵总是让客人感伤。或许越是让人辛酸的东西,越让人回味,着迷。所以她成了望月楼的头牌,成了所有男人妄想征服的女人。

  月茵茵一身鲜红色的舞裙出现在台上,吵闹的望月楼立刻鸦雀无声。

  乐声中,她用最后的舞姿展现了她对生命的绝望,对人世的怨恨,以及对一个男人诉不尽的衷肠。这是她生平最后一支舞蹈,也是人间的绝唱。

  悠扬的霓裳羽衣曲在她无限眷恋中结束了。

  原本藏在她长袖中的匕首,却没有如她计划的在最后一个动作刺进自己的胸膛,因为角落里的秦义钒点燃了她的希望。

  若是她注定要死,她唯一的奢望就是还能再多与他相聚片刻。

  “我出一千两。”大家开始竞相出价。

  “两千两!”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有腰缠万贯的商人,有位高权重的高官。

  “一万一千!”第一次月茵茵了解自己的身价,原来这么高。

  “一万三千两!”

  “两万两!”秦义钒站起身,对又想出价的一个胖男人道:“刘伯伯好雅兴啊!”

  那个男人见到秦义钒有些惊讶,准备出价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他是吏部的侍郎,虽然他对月茵茵觊觎很久,可是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的

  “秦公子原来有此嗜好?那我就割爱好了。”

  “两万两,成交!”

  老鸨摇曳生姿地走上前,谄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仪表不凡,我们茵茵可是有福气了。”见秦义钒不理她,她又对旁边的小厮道:“哎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茵茵回房准备?”

  “是,是!”小厮匆匆带走了呆愣在台上的月茵茵。

  *

  璀璨的红烛在黑暗中摇摆,朦胧的幔帐在微风中轻舞,月茵茵换上了老鸨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薄纱丝裙,十指不安的绞动着。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来,即使她曾经偷偷地盼着他能来,幻想能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身体服侍她心爱的人最后一夜……

  她不求长相厮守,只求在她生命中最后一天可以和心爱的男人缠绵悱恻。

  想不到他真的来了。

  秦义钒在门口驻足,他真想潇洒的进去,就像他走近望月楼时候一样。可是如今她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开始慌乱了。两万两白银,或者说是他一辈子都要在祠堂中背书,换一个女子的一夜,值得么?

  来之前,他告诉自己:一段露水姻缘之后,彻底忘记这个曾经让他错爱的女人。

  可是过了今天他是否真的可以忘记那个曾经让他惊为天人的女子?他开始有些迷茫。

  也不能这样站到天亮吧,为了不引起众人的侧目,至少也该进去坐坐。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走进的不是一间房,而是有人为他安排的另一段宿命。

  月茵茵见他走进房后,有些慌乱的起身,偏又想起自己的纱裙太过通透,有些害羞得想去掩饰。而秦义钒只是坐在酒桌前,冷眼看着不安的月茵茵。

  左右为难的她咬咬牙,走到他身边。

  无言的解开他金丝腰带,为他宽下那件质地考究的淡蓝色长袍。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你都会这么做?”秦义钒鄙夷的看着她的动作。

  她震惊的抬头,本想说:“不是。”出口的话却是:

  “是的。”是或者不是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么?

  秦义钒从心底爆发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嫉妒,也有失望。

  既然她只当他是一个男人,他何不只当她是一个女人……

  **

  清凝站在红鸾宫内,观望着这一幕。

  月老依旧是愁眉不展:“秦义钒,天资聪颖,勤奋上进,一身正气,虽说是有些世家子弟的张扬和自负,挥金如土,也不该是这样的命运。这样的姻缘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

  “对不起,秦义钒,我清凝欠你的,有一天会还的。”他走到瑶池边,抚摸着尘封的宝剑道:“你已经洗去了暴戾之气,是该重返凡间的时候了。我赐你清风之名,希望你能帮助秦义钒化解血光之灾,保他平安!”说完他将宝剑丢入凡间。

  *

  清晨,一股血腥的味道和浓郁的不安惊醒了熟睡中的秦义钒,他睁开眼诧异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月茵茵。

  “茵茵!”他起身扶起月茵茵,快速封住她的所有血脉,使她不必失血过多。

  “为什么死都那么困难?”是她的力气太小,还是刺这一刀的时候她不够坚决?

  “你这是何苦?”他实在无法接受昨夜还是千依百顺取悦她的茵茵,今天就气若游丝的倒在血泊中。怀抱着这样一个女子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秦公子,茵茵是个妓女。承蒙你的错爱,茵茵此生了无遗憾。”即使死后不能在墓碑上写上秦夫人,至少有过夫妻之实,她也满足了。

  “来人,快去请大夫!”十八年的生命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和女人痴缠,不过这一次也足以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

  “月茵茵,希望这段原本不属于你的生命会让你幸福。”漪云看着茵茵的魂魄没有离开躯体,才放心的离开。她当然不会知道为了她想给月茵茵的幸福,天上有一个人为她机关算尽,瞒天过海。

  “她余下的生命中,会拥有一个人世间最痴情的男子,尽享人生甜美。”

  “真的么?上天也有眷顾这些可怜人的时候。”

  “不是上天眷顾她,而是有人眷顾你。”金禅子怎会不知清凝为了帮助漪云掩饰过失,奔走于阎罗殿,命荻司,红鸾宫。

  “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漪云早已习惯了金禅子藏形匿影的讲话方式。

  “哈哈,这个问题你实在不该问一个修身养性的佛。”

  “尊者用人世间最平和的心所见的,或许才是真正的情爱。”

  金禅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么在我眼中,至爱,该是不求长相厮守的付出,是不计一切,只愿所爱的人得到他真正的快乐。”

继续阅读:第9章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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