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金大军惨败之后无奈退守桑根,他坐在帅帐里如坐针毯,扳着指头算皇上被困的日子,越算越心惊胆战,过一日希望渺茫一分。他企图再对赛音发动进攻,所有军官都反对,以卵击石,就算不把士兵生命当回事,再次失败于自己何益?
步兵是难以对阵骑兵的,斛律金半生戎马当然知道,他也并非不爱惜士兵生命,只是救皇上要紧,那就顾不得牺牲了。要命的是,战斗不是交易不是牺牲多少人就可救皇上的。说实在话,要打败莫里洪攻克赛音连半成的把握都没有,他难过的低下了头。
斛律金长吁短叹,如热锅上蚂蚁乱转,既然觉得度日如年难过,又希望时间长驻不要日落西山,不要跳转到明天。或者就长期黑夜,让人沉睡,睡觉是不需吃东西的。
上天并不为斛律金改变自己行程,照常日升日落。这天忽然接到飞鸽传书,燕京尹紧急报告,契丹自元宝山入侵,围宁州攻之甚急,城破在旦夕,若西寇宿州后果严重。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皇上危如累卵,大军救援被卡,这已经焦头烂额了,北边契丹还来捣乱,这恶狼想做什么?打秋风小地方打就是,怎么攻城掠地?
宿州是国内粮草集中地,宿州失陷北伐大军就彻底断绝补给,就连多伦、桑根维护府兵都难以回国了。这是被敌人抄后路啊,何止后果严重,简直是糟糕透啦!
怎么办怎么办?斛律金更觉进退两难,别的州县失了就失了,宿州是不容有失的。虽然契丹未到也必须加强兵力,但是兵力已经抽空支持北伐,自己回师宿州吗?
调兵出师是救援皇上,皇上未救这怎么可以?虽然皇上箭尽粮绝担误已久,未收到噩耗之前就不能叫停救援。置皇上安危不顾妄停救援,那是大逆不道之罪!
这真是火烧眉毛蜈蚣又爬上肚子,救头难救肚,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窝这里毫无作为!
冯梦飞给出了个主意,西线粮草补给一直未动用,东军是因粮于敌,张北两万府兵闲置无事,何不让他们进守宿州?斛律金觉得是好主意,立即传书燕京调兵。
刚刚喘过这口气,斥侯前来报告,赛音堡敌骑好像在撤兵!这是一个惊人信息,撤兵没道理呀?除非北伐大军回师打过来了!他们不得不逃跑,这肯定是的!
斛律金欣喜若狂连喊再探,斥侯报告说,骑兵马后都绑了行李物品,是可确定开拔了。
皇上真是吉人自有天助,身处绝境反败为胜,斛律金命令大军准备启程前往赛音,骑兵前面探探虚实,是真撤兵还是故弄玄虚?挖陷阱坑害步兵那就糟糕了。
骑兵回来报告说,赛音城门大开,城头没发现有人,城里也跑空库莫奚是真的撤兵了。
斛律金立即催大军赶到赛音城堡,果然人去楼空一片狼籍,日思夜想攻克的城堡兵不血刃轻松拿下了。这是库莫奚玩花招,还是上天捉弄人呢?
无论那一个能够占领赛音都是好事,斛律金立即整顿城防,准备滚木雷石。桑根郎将送来粮草,大军高度戒备偷袭。然而偷袭者没来,斛律金让骑兵往前站杭哈拉试探。
骑兵回来报告说,杭哈拉情况和赛音一样,库莫奚骑兵已经撤兵,城里空无一人。
这就奇怪了,斛律金抓耳挠腮,这不是北伐大军回师赶走库莫奚,杭哈拉前面就是洪格尔了,北伐大军赶走库莫奚至少杭哈拉有驻军,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库莫奚人是主动撤离的,为什么?洪格尔不需要围困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念头闪过斛律金脑子,难道洪格尔也没人了吗?毕竟20多天了,断粮十几天谁抗得住啊!
斛律金鼻子酸溜溜的想哭,痛苦的命令部队进占杭哈拉,果然城里人去楼空,没有折戟残甲,没有战斗的痕迹。北伐军没有来过这里!天啊!你为什么这样残忍?
最不愿意想到的饿殍情景,终于被迫去想了,洪格尔的人都饿死了,这库莫奚就一走了之?我真没用这才迟来,可怜皇上啊,你竟然客死他乡,连个超度法场都没有!
斛律金一天都没说话,前面120里就是洪格尔,即使是满城饿殍那也得去看看,皇上究竟是怎样,没有棺椁也得把遗体拉回故国,尽臣下最后的责任。
步兵就不用长途跋涉了,令骑兵自带三日干粮,马车带十日粮草望洪格尔进发。
冯梦飞率队前边开路,一路上没有遇到库莫奚也没有遇到齐朝军队,这洪格尔可能也是一座空城了。但是他想错了,当远远看到城堡时候,城头上飘扬着旗帜。
“我们的旗!我齐朝的旗帜!”眼尖的士兵喊叫起来,斛律金激动得发抖,拍马上前认出确是齐朝旗帜,城头上隐隐约约有人走动。难道说我朝大军还有人存在么?
越来越近了,城里冲出一队骑兵,一色黑马雄纠纠旗帜标志是镇远将军元。斛律金以为是办丧事就没打自己旗帜,虽然是齐朝军队装束,东军自然要派人出城查问。
“来军止步,请问是何人麾下队伍?到此有何贵干?可有凭证?”
是朔州东军元锋的队伍,斛律金激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东军果然救援来了,元锋早已至此,皇上可能得救了!无论大军怎样总得给皇上留点口粮吧?
冯梦飞看斛律金没吱声,上前答话:“来将何人?吾乃大齐左仆射斛大人麾下将军冯梦飞,救援皇上而来。斛大人就在这里,还不下马拜见?”
出来的是崔健旅三团校尉张彪,京城检阅比武时见过斛律金。立即下马单膝下跪行军礼:“末将东军镇远将军麾下校尉张彪,拜见斛相爷,不知相爷驾到望恕罪!”
“好了,起来吧,张彪,皇上怎么了?龙体可安好?元将军在那儿,快带我去!”
“回仆射大人话,皇上和元将军都不在洪格尔,他们到查干淖尔去了,我团负责留守。”
这个时候,皇上沐浴更衣洗去沙漠一身晦气,正在伯里热王宫里接受东军军官拜见。
元锋和崔安拜见过皇上就不再拜见,按官阶大小排班,沈固几个八品的排在最前面。
皇上和河间王高孝琬,已经看过布图木朋得行剌案材料、剌客麦基的供词,而且麦基就随军到了查干淖尔。皇上龙颜大怒,原来宿州出兵袭击多伦,军事秘密早被这败类出卖,伯里热获得情报设局,引诱大军到洪格尔围困,若非元锋来救早饿死了!
高孝琬也是怒不可遏,一万匹战马就因这几个滚蛋毁了,马上拔剑就要斩了这几个坏蛋。元锋劝他息怒,为保证不冤枉好人,可在御前审案让他认罪伏法。
皇上端坐伯里热的王帐中,大将军、左右卫将军、元锋两边侍立。随军黄门唱名晋见,叫了沈固入帐晋见没停,继续叫王波、张抗、李作相、周泰入帐晋见。
五人进了王帐拜伏在地,报了官衔姓名三呼万岁,皇帝没有喊平身,他们不敢起来。
高孝琬怒目圆张咬牙切齿喝道:“罪臣沈固、周泰,你们几个知罪吗?”
沈固几个虽没杀敌一个首级,随军救援皇上就是有功,也没做错什么那来的罪?这河间王是不是吃错药了,以前也没有得过他,竟然在皇上面前苛斥有功之臣?
“回王爷的话,末将入职东军以来,规行矩步,今随军攻克乌兰察布、布图木,又横穿沙漠推毁阿会部,援救洪格尔,虽不敢称有功劳也算有苦劳,不知罪从何来?”
“巧言令色,言过饰非!”高孝琬叱道:“知不知道朋得有人为什么要杀你们?”
沈固虽然精明却也想不出朋得遇剌有罪,自己遇剌受伤是受害者,难道也是罪过么?
“王爷,我们初到朋得,并不认识一个当地人,谁知那几个臭猪为什么要杀害我们?”
高孝琬冷笑道:“沈固,世上有无缘无故谋杀人的吗?朋得不认识别的地方呢?总是自己造孽伤害了对方,结下了仇恨,这才遭别人追杀吧?”
沈固一伙没觉得自己伤害了谁,剌客是几个野蛮库莫奚,肯定是被人收买雇佣行凶,这人是谁呢?跟自己过不去的是元锋一伙,难道是他陷害栽赃?怎么雇佣这剌客呢?
“王爷,是人总有伤害别人的时候,那也是私仇,用不着王爷御前问罪吧?”
“狡辩!”高孝琬怒喝道:“私仇本王问你做甚?这是叛国大罪!张北高举明认识吗?”
沈固一伙听了立即脸色惨白,原来是这东窗事发,那也空口无凭没有证据!
“王爷,高举明只是个店老板,我们曾经去吃过饭吃饭的多了,这跟叛国扯得上吗?”
“只是吃饭说得轻巧!高举明是元俟斤部细作,你们的情报造成他们失败这才追杀你!”
“王爷,高举明是细作我们一无所知,也从没有给他什么情报啊!”
大将军听得不耐烦奏道:“皇上,先把这厮们关进大牢再审,别误了东军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