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一片平静,只能依稀见到一团浅色的衣物,慢慢的潜入水底,除此之外竟然见不到一丝水波,如果不是那还在荡漾开去的水晕,大概没人看的出前一刻有人掉进了水里。
云扇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护住自己的口鼻,身子却不可抑止的往下沉去。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清晰的感受着生命的逝去那样不可阻挡又让人无力抗争,恍惚间又觉得,也许这辈子的徐云扇三个字,重回靖王府,这些事情也许不过都是郑怜卿死前的一场梦境。
十六看准位置,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只点出小小的两点水晕,一手撑在湖中突起的假山石头上,侧身伸手一捞,抓住了水下人的一角衣襟,云扇小小身子顺着这股力道破水而出,可她已经是双眼紧闭,一时间竟然已经像是没有了生气。
程纪榕推开人群,强自镇定下来,先是探了她脖颈侧的脉动,还好,虽然只是微弱的跳动,可她还活着。他又伸手点了云扇的两处穴道,她的身子一抽,歪头吐出两口水来。程纪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安下了心。
“回红叶居,十六,你去医馆请师父来!”十六领命,运了十成的功力,一刻不敢拖沓。
众人四下散开让出一条路来,灵芝抱着云扇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眼里泪水往红叶居去了。
白卉俪一脸的不可置信,颤抖着着手指着郑卿蓉,“你,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你推了云扇!”
郑卿蓉低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她脑子里思绪万千,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再反应过来,云扇已经掉进了水里,“不,我,我不知道呀……”
她的动作做的并不遮掩,不仅是白卉俪,许多人都是看见是她在云扇身后推得拿一把。只是碍于身份,敢像白卉俪这样喊出来的没有罢了。
白卉俪的一向也是个娇惯的,别说她把云扇当成值得相交的朋友,就单这事在她面前发生,她也是要说的。
她们的对话落进程纪榕的耳朵里,他自是又惊又怒,腾地转过身,一步步向白卉俪和郑怜卿她们那边走去,“你推得?”
白卉俪经过上次,看见程纪榕还有些发怵,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郑卿蓉本就被云扇方才苍白的面容吓着了,如今再看程纪榕怒气冲冲的向她走来,登时吓得哭喊起来,边哭边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好。”程纪榕听了这话竟然笑起来,诡异而又森冷,“你应该不知道掉进水里的感觉吧?不能呼吸,也许会慢慢死去的感觉,不知道吧?”
郑卿蓉不知所措,只知道呐呐的摇头往后退,他说的话早就超出了她能够理解的范围,更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害怕极了。
程纪榕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狠厉,只是两步移位他就挡在了郑卿蓉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扔进了水里,“现在知道了吗?”
郑卿蓉几乎是同时尖叫起来,泪水和席卷而来的湖水混在一起,那是几乎要两人覆灭的恐惧,她抓住唯一可以攀附的东西,程纪榕的手,期间呛了好几口水,“表哥,我错,了,我害怕!檀香,檀香!咳咳咳……”
周围被刻意压低的惊呼和抽气声响成一片,谁也没有料想到程纪榕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世子,小姐她知道错了,她还是个孩子,您会吓坏她的!” 檀香颤颤的跪在地上,一边为郑卿蓉求情一边拿头往地上磕,青石板面被撞的咚咚作响,“求您,求您……”
十五看了也有些不忍,上前在程纪榕耳边低声道,“世子,还是先回去看看小小姐吧。”
程纪榕冷冷的哼了一声,手上一使劲将郑卿蓉抛上了岸,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檀香赶紧连滚带爬的将吓呆了
在地上的郑卿蓉抱进怀里,为她挡住周围意义不明的目光。
“表姑,卿蓉真不是那样胡闹的人啊!就算是孩子间不上心的打闹,可是榕儿他怎么能,万一要是有个好歹………”
殷氏的心情老王妃能懂,但是要让她出言安慰或者训斥程纪榕,她还真说不出。先不说云扇本就是被郑卿蓉给推进湖里,现在好坏还不知道,再说郑卿蓉可不过就是受了些惊吓,云扇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了命的事儿,哪能摆在一块讲?殷氏倒是好,将云扇的事情简单的一句归咎于孩子间的打闹就过了,轮上自己的孩子就要死要活,敢情别人家的孩子就轻贱些?她的孩子是万一有个好歹,可是她家的云扇,那到现在还昏睡着呢。
老王妃的脸色从云扇被横着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漆黑铁青的厉害,云扇才好了些,竟然又来殷氏的哭诉,只觉得头疼,“你先回去罢!现下我这红叶居乱的很,大夫丫鬟的,也没有时间招待你。”
殷氏还想说什么,可张嘴愣也是没张开,算起来这事儿也的确是她们理亏,毕竟花园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家闺女推了人家下去。原以为是个小奴婢,却没想到就是那老祖宗身边养着的丫头。
殷氏走后,老王妃又将程纪榕叫到身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恶,只淡淡的问,“刚才殷氏说的是真的?”
程纪榕梗着脖子,“您要骂要罚我都认了!”
“我罚你做什么?这事儿虽然做的不对,可却是出了气,左右她们是要把苦水吞下去的,我倒是看她出去敢说什么。”
老王妃这人,什么都好说,只一点,那就是及其护短。要是动了她放在心里的人,那怎么也得让人不舒服上几天。
今天出了这事儿,如果程纪榕没有将人扔进水里,老王妃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治人的法子。怎么想也是平王府赔上重礼赔礼道歉,靖王府不好追究作为结尾。可是如今,既然殷氏能说是孩子间的打闹,她怎么不能?那郑卿蓉不是与榕儿同岁么。那样的丫头,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以后还指不定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是该给点教训才好。不过是到水里泡了泡,和云扇受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亏得救得及时,又有神医开药,云扇不过养了三四天也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可对于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记不清楚了,更不知道这事儿第二天就传到了外面。
“听说了吗,前些天靖王府的事儿?”
“嘿,怎么没,我二叔的女儿就在靖王府当丫头,那天从厨房里拿出不少好东西给我二叔捎回来,那事儿自然也是说了的。”
“这有权有势的人家,拿人命都跟玩似的啊,可不是说那老王妃身边的小姐,不是亲的吗?”
“你管人家亲不亲,谁知道呢!就这事,你就该看出这小姐受不受宠了!”
“嘿!也就是世子爷,敢提着人就往水里去,你说不过是七岁的孩子,怎么就有这么狠的心?”
“你当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天赚上十几文就乐得找不着北了?他们那样的,不狠着点怎么成!”
后来袭爵的靖王狠厉无情的传言,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