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一年多前从郦城启程,郦城道郦城不过大半个月的脚程,何以拖了这一年多?原来自从上路后,原本想着水路能快些,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家上下大大小小都有晕船的毛病,不得已只有将船速放慢了,左右行了一个多月实在受不了了才上了岸,换了马车。可这一路上,不是风寒便是水土不服,好容易好了些竟然遇上了劫道的,本来就不多的家财又去了大半。
郦城的动作程纪榕一直命人看着,一年多前徐家全家启程之时已经有人开始动作,半月前还传来消息说是能再拖上小半年的,这会儿竟然找上了门,这背后少不得有人帮着。
“人已经进府了,老王妃让你们赶紧回去。”亓鹤珉从马上跳下来,将手里的缰绳递给程纪榕。
“我……”云扇站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徐家,虽然她仍旧叫自己徐云扇,可是郦城徐家,那记忆遥远的就像是上一世的延续。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京城来呢?
徐云蔚撞在桌角的画面忽然又回到了她的眼前,血是刺目的鲜红色,那些丫头婆子面色狰狞的追她,挨饿受冻,无端的责罚,郦城徐府几乎凝聚了她所有不美好的记忆。
程纪榕骑上马,又弯腰将云扇抱上马,这才察觉到她的异样,低下头仔细看她的脸色,刚才还红艳艳的脸庞此刻已经尽显苍白,“云扇?”
“柿子,我不喜欢他们,我不喜欢徐家人!”云扇情绪激动起来,揪住他的衣襟的手隐隐的颤抖着。
她害怕极了的样子直让程纪榕心疼到了极点,一边将她揽在怀里一边安慰她,“云扇别怕,有我呢,不会让你回去的。”
云扇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声的抽噎着,“不回去,不要回去……”
她的性子一向都是弱的,骄纵也只敢在那几个惯常纵容她的人面前。回到靖王府以后,徐家的那几年她几乎都在没想起过,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如今,就在她以为糟糕的梦境就要烟消云散之际,有人告诉她说,徐家找来了,那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他们找来做什么呢?他们要将她重新拉回那样的日子里么?
徐睿远和王氏在大厅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招待他们,方才牵引他们进府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倒是也不恼,这一年多的落魄早就敛去了他们身上那仅剩的傲气。
四下环顾,单不说这屋里头的摆设,就是那侍候的下人,衣着气度也不是他们曾见过的。徐睿远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那小女儿真的在这里过着滋润的日子?在自己仅有不多的印象里,那瘦瘦小小的丫头哪里有半分大方的样子?
半晌,终于在他们要等不下去的时候,有人过来送了壶茶水与几块点心,并说了句,“两位请先在这里等一等,老王妃才歇下一会儿。”
“不碍事,不碍事。”王氏笑的有几分不自然,她已经有小半年没有使唤过丫头,习惯了自己动手,此刻不过是被端送个茶水,竟然有几分不习惯。
徐睿远干咳了两声,也显得有些不自在,“那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吧。”
自从离开了郦城,他们这一路便是怎么不顺怎么来,到后来几乎算得上是颠沛流离,连能不能到京城都没个定数,他自己又生了两场病,身子底子本来就不好,这来回的几回折腾更是大不如前了。离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也算尝了些人情冷暖,夫妻二人相互依仗着,倒才算是真像对夫妻,有了几分夫妻之间的真情实意。
程纪榕带着云扇一路进了红叶居,将她带到她的房门口,语带安慰,柔声道,“你先回房歇着,让人把晚饭端进房里吃,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好不好?”
“恩。”云扇点头,柿子说的话一向是准的,只是现在她还是免不了担心,“他们……”
“你回房歇着,睡一觉也行,睡醒了就没事了。”他伸手轻了下她额前的碎发,“你乖乖的。”
“柿子……”云扇软软的开口,低着头声如蚊呐,“我不想和他们一块……我,我想和柿子一块……”说完她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将所有希冀都寄托到了他身上。
“不会的。”程纪榕的目光霎时柔的宛若春光,他一字一顿认真的保证,“只要你乖乖的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改天我再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好!”云扇这才展开了笑颜,极其信任的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恩。”
“四哥?你怎么在这儿?”亓鹤珉找到了团子和十六,匆匆的准备回靖王府,却不想在门口见到了骑在马上的亓鹤君。
“来还点东西。”亓鹤君调转了马头,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问道,“去靖王府?”
“恩!”亓鹤珉也来不及细说,跳上了马,就要往回赶,“四哥,该天再……”
却没想到亓鹤君开口道,“正好,顺路。”
亓鹤珉手上的动作一僵,顺路?四哥有什么牵扯得上靖王府的事儿呢?可现下没有时间容他多想,一个养在老王妃身边的丫头,竟然成了这么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
马肚子,几人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你说什么?老四中意的竟是靖王府那个丫头?”皇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都查清楚了?”
“是,刚才四皇子离宫后直接去了马场,那时候人就在马场呢,方才先是靖王府的世子带着那徐小姐回了靖王府,行色匆匆的像是出了事情,没一会儿四皇子和五皇子也跟了去……”
“罢了,罢了,先下去吧。”皇后摆了摆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四做事一向是有他的道理,就算,真是入了他的眼……容我再想想吧。”
“启禀皇后,容老奴多嘴一句,入了眼那也得见得着才能入,要是那徐小姐行事端正,养在深闺,哪能让四皇子多瞧几眼?”
“哼,”皇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桂嬷嬷,你也不必说这些不中听的,先不说那丫头的确有几分姿容,你以为老四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桂嬷嬷连忙俯,“皇后恕罪,是奴才多嘴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她低着脑袋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皇后她服侍了二十载有余,还能不了解?嘴上那么说,可是刚才那话,必定也是听进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