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一解释，众人便都恍然大悟。
那人顾忌着裴娴的面子，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这些话仍像耳光似的狠狠抽在裴娴脸上，再想想之前裴姮说的不要后悔的话，又如何能不知道裴姮是故意的。
裴姮也确实是故意的。
和裴娴没撕破脸的时候，家里几个姑娘出门，代表的就是裴家的面子，裴姮的琴弹得好，裴娴就在一旁跳舞，裴姝年纪小，偶尔有兴趣了，便跟在后头颂诗。
她年纪小，两个姐姐也不指望她做什么。
那时候裴姮最喜欢弹得，却是广陵散，慷慨激昂，磅礴大气，正如裴姮自得于自己的诗书教养，若有知己者，虽死又何妨？
只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就算是弹奏同一首曲子，又怎会一模一样？
况且平沙落雁不同于广陵散，二者虽有相似之处，但若是照搬意境，那便是自找死路了。
正是知道裴娴无法舞出雁的开阔之感，裴姮才选了后者。
看着面色惨白的裴娴，裴姮朝她笑了笑，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胡静竹正含笑打量她。
裴姮一愣，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胡静竹被牧青琤护在坏里的场面。
若是她知道撞破好事的自己，应当不会对自己笑得这般开心吧？
见被裴姮发现，胡静竹也不躲，大大方方的朝裴姮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她就是不喜欢裴娴，见裴娴被落了面子她就高兴，更何况裴姮刚才曲惊四座，且没有那般高高在上的做派，她喜欢裴姮这个人。
二人视线交错间，牧青琤忽然轻咳一声，同裴姮道，“裴大人，我有一事想托与大人。”
裴姮转头，看向唇边带着温润笑意的牧青琤，忽然觉得这位三皇子也是个自来熟。
她一拱手，“请三殿下吩咐，若在姮分内，必不敢推辞。”
牧青琤却摆摆手，“至于何事，我会让人找裴大人说清楚，今日是二哥的场子，还是要以二哥为重。”
牧青琏听到这话，只笑骂了两句，倒是一派宾主尽欢。
在裴姮弹过琴后，便有不少人上前，主动表演起看家绝活来，甚至还有人舞了一段剑，裴姮看的目不转睛。
那人是个练家子，剑意凌厉，又放荡不羁，剑花挽的华丽又俏皮，让裴姮无端想起萧久清来。
今日算是私宴，越到后面越热闹，不少人醉的七倒八歪，却少人来灌裴姮的酒，裴姮也乐的自在。
房间是早准备好的，宴席上喝多了，自可去楼上休息。
就这样，坐在席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牧青琮都被扶着去休息了，牧长平和裴姮原本就离得近，此时便也大大方方的转过身看向裴姮，问她，“你说今日二殿下办这个宴是为了什么？”
裴姮转了转手中的玉杯，没有搭话。
牧长平又轻笑一声，语气疑惑，“说起来我也没得罪过你吧？怎么你同别人都能好好说话，对着我就爱搭不理？再怎么说，这里头同你最熟的也该是我不是？”
裴姮抬眼看了看牧长平，低声道，“第一次见时，我就知道王爷非池中之物，我的事您也都知道，我也不瞒着王爷，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护着周围人好好活着，不受人欺凌算计罢了，王爷的路太险，不适合我。”
“那牧青琏的路就适合你了？”
牧青琏单手撑着头，桃花眼里有着潋滟的水光，唇色因着酒液也是柔的，明明知己好友一般的轻柔语气，却叫裴姮警惕心顿起。
“下官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裴姮笑了笑，想要蒙混过去。
牧长平却像是听到个好笑的笑话似的，低声笑了一阵，又开口，“也好，从前不算，姚津那次是一回，今日是一回，事不过三，裴大人在我这里还有一次机会，还是莫要浪费了的好。”
说罢，便做出一副醉酒的模样，晃晃悠悠的上楼去了。
裴姮握着酒杯的手一下子收紧。
若是自己没有入宫，或者没有受武帝信任，对于牧长平来说，确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现在的她，已经值得牧长平三番四次的招揽。
一个良将，若不能为己所用，必然是要想尽办法的除去。
牧长平说的那话，根本就是威胁之辞。
裴姮轻轻叹了口气，仰头将端着快小半时辰的酒喝了，抬手招来酒楼管事，让他找人将剩下着几个酒鬼扶着歇下。
再一转头，瞧见裴娴的席座已经空了，裴姮好奇问道，“裴家姑娘可是回家了？”
管事想了想，摇头，“没见离开，应当是喝多了歇下了。”
裴姮点点头，也没有往心里去，带着锦心往之前的房间去。
裴姮才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本埋头倒在桌上的牧青琤忽然睁开眼，他眼神清明，里头没有半丝醉意。
瞧着有人来，又眯了眼睛，做出一副迷糊样，脚步虚软的被人带走了。
夜半，安静没多久的清平酒楼又闹起来，来的人急匆匆，说是二皇子遇刺受伤，只是刺客逃了，怕躲进客房里，要一间间的搜过去。
那些人没多久就到了裴姮这里，裴姮本就没睡安稳，外头稍有动作便惊醒过来，听到敲门声后，让锦心去开了门，来人却是之前为裴姮引路的侍卫。
见这间房住的是裴姮，他只是象征性的四处瞧了瞧，便称罪告辞。
闹这一出，裴姮总算是明白过来牧青琏想做什么了。
白日先是惹恼薛平，夜里就糟了刺杀，这可不正是一出苦肉计？
武帝遇刺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牧青琏这里又闹起来，若是将二者联系在一起，那能做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就算薛家能自证和刺客无关，但因生气便动手打人，更派人刺杀皇子的公子薛平，嚣张至此，武帝能放心他们才怪。
况且还有姚津私闯营帐，随意打杀人一条。
姚薛两家是姻亲，姚家如此嚣张，定然是借了薛家的势，只要牧青琏一鼓动，御史台那些人，不敢参姚津，还不敢参薛家么？
这个时候，不论姚津是否舍弃薛家，都得沾一身腥，且为了压姚家的气势，武帝想必十分乐意断了姚家这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