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许坐在缴费窗口对面的椅子上,吴秘书走上前。
吴秘书汇报道:“苏总,所有费用已经缴纳好了。”
苏许点了点头:“嗯。”
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病房的方向:“咱们也先回去吧!”
管君躺在床上,众人围绕着她站着,每个人都眼含泪水,关心地看向她。
齐理擦了擦眼泪,对着管君挤出了一抹笑说道:“君君,你得了这么大的病,为什么不说?”
管君苦涩地一笑,视线放在了齐理身后的一群孩子身上,她轻轻摇了摇头,气息很虚弱地说道:“如果我说了,我还能继续担任北港击剑社的教练吗?”
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齐理是懂的。
北港击剑队颓废了这么多年,管君是最后一年殊死一搏了。她放不下北港击剑队,也放不下那么一群散发着朝气和希望的孩子。
齐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你可以告诉我啊!难道我会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硬撑吗?”
管君沉默了半晌,她觉得这是一个悖论。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依旧不会告诉齐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得的是生存率极低的癌症,她告诉了齐理,只是多一个人肩上背负着沉重的担子而已。
管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题,而是问他道:“你还不懂北港击剑社对于我的意义吗?”
齐理闭上了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懂,他比任何人都懂。正是因为懂,他才会比任何都心疼。
“我懂,但是你这么做,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了。“齐理强忍着泪意说道。
管君摇了摇头,她虚弱地对着齐理一笑,眸光却是异常的温和:“我不想把我最后的时间放在医院里。我现在,很知足,也很开心。
齐理心疼地看向管君。
管君继续说道:“每当我看到这群孩子,我就觉得我可以继续撑下去,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错。”
她说到这里,忽然胃里一阵翻腾,齐理赶紧拿过垃圾桶接住管君的呕吐物。
齐理连忙阻止她道:“你别说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求求你了,你多为自己想想吧!孩子们现在大了,已经不用你这么殚精竭力了,等他们去了省队,还会有新的教练去训练他,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广阔天地的,君君啊!你的理想和抱负都已经实现了,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赶紧好起来,看着这群孩子越走越远,舞台越来越大。”
齐理絮叨叨了这么一长串,管君也都只是安静的听着。等齐理唠叨完,管君抬起头看向众人。
管君道:“你们都出去吧!”
乔楚带领着大家走出病房。
管君衬着身子,又是一阵呕吐。
齐理赶紧拿起垃圾桶接在了她的面前,随后,他放下垃圾桶。拿出纸巾,细心地替擦了擦嘴巴,又给她端来了一杯水,等管君漱口完了后,他才回到了管君的身边。
管君看着齐理,眼里的温柔没有了任何的掩饰,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抹笑来:“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太清楚不过了,我不能耽误你。”
齐理别开头去,不想听管君说话。
齐理固执道:“别说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既然你答应了,我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管君坚持道:“有些话我必须得说,你先听我说。”
齐理看向管君,他的眼眶又是一湿。
管君见齐理没有说话了,她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的时间太短暂了,我只想把它用在北港击剑队上,我希望在离开前可以看到这帮孩子们在全国赛上夺冠,所以你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带着我的那一份期待,去训练这群孩子们。”
齐理的眼睛里充满着执拗,他紧紧地抓着管君的手,十分用力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管君怔了一下,她问齐理道:“你不想我开心吗?”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
因为没说一句话她都十分的费力,但她依旧用尽全力道:“或许,这是我的遗愿。”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握着她的手的齐理手明显的一抖。
齐理看着管君,泪水奔涌而出,他趴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管君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内疚地说道:“对不起,原谅我……还是自私了。”
众人站在病房外,把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流下了泪水。陆星冉把头靠在苏以安肩膀上哭泣,苏以安紧紧地抱着陆星冉。南承赫抬头哭泣间,一旁红着眼眶,隐忍异常的姜锦楠将纸巾递给南承赫;
“锦楠,你别哭,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南承赫醒了一把鼻涕,哽咽道。
姜锦楠白了他一眼:“省省力气吧!”
她靠在墙上,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最终缓缓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咱们还是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吧!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再让管君教练操心了。”
“齐理,我现在想要见一个人。”管君祈求地看向了齐理。
齐理擦了擦眼泪,他立刻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我要见苏许。”管君道。
齐理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你确定是苏许,不是苏以安?”
“嗯,苏许。”管君沉静道。
她现在是在尽可能地把一切她能做的事情要做好,有些事她再不做,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齐理冲了出去,对苏以安道:“能让你哥哥来一趟吗?”
苏以安错愕地看了一眼齐理,随后点了点头。
苏许见惯了人情冷暖,但当他看到管君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苏许也忍不住心头一酸。管君冲着苏许虚弱地伸出手。
管君喘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说道:“苏总,其实这么久了,我放不下的,除了北港击剑社外,还有一件事情。”
苏许叹了一口气:“您说。”
苏许见状,蹲在在地上,附耳在她身边。
管君很是小声地说道:“破浪是被诬陷的。”
苏许一直坚信破浪是被诬陷的,但是这话由管君说出来的意义却和他所坚信的不一样。由管君说出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坚信的东西就是对的。
苏许回想着管君的话,想起从前在破浪跟前的种种,他的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泛红。
苏以安以为苏许是因为管君的病难受,他的手搭在了苏许的肩上:“哥。”
苏许回神,他看向苏以安,站起了身来,直视着苏以安:“去看过了?”
“嗯。”苏以安点了点头。
苏许已经知道结果了,但他还是想要和苏以安多说话,出声询问道:“管教练现在怎么样了?”
苏以安叹了一口气:“她身体很不好,现在要休息了,齐教练就让我们先回去训练。”
苏许看着苏以安,他的眼神非常的沉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以安,我有话想要和你单独说。”
“好。”苏以安拿上了外套,跟在了苏许的身后。
陆星冉、林天弋、南承赫和姜锦楠站在医院外面,等待着苏以安。她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异常的凝重。
姜锦楠推了推金丝眼镜:“我一个医学生,平时也自负聪明,竟然也没有发现管教练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情。”
她说着,又懊悔道:“我是看到过管教练身体不适,也怪我,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南承赫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内疚:“现在想想,管教练忍着这么大痛苦训练我们,我还背后说她凶,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陆星冉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她安慰南承赫道:“你当时也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现在想来,管教练之所以对咱们这么严厉,应该就是怕她自己撑不住了吧!”姜锦楠有些神伤。
林天弋点了点头,他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接下来的比赛好好打,才对得起管教练。”
南承赫也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以后一定把态度摆正了。”
苏以安从医院里出来,他低着头,神色看起来很是严肃,又看起来很是挣扎痛苦。
陆星冉轻声叫了他一声:“以安。”
苏以安循声走过来,陆星冉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有些心疼地说道:“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苏以安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陆星冉耐心地询问道:“是不是苏大哥和你说了什么?”
苏以安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陆星冉:“我哥说,管君娇兰找他,和他说的话是我爸爸破浪是被诬陷的。我哥想放手让我调查我爸当年的事情。这也是管教练最放不下的一件事。”
姜锦楠一向能够分清楚轻重缓急,她很是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件事稍迟一点也可以啊!也不用现在吧?”
陆星冉也跟着道:“锦楠说得对,全国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如果还要分心去调查,我担心你受不住。”
苏以安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我等得了,管教练也等不了了……”
众人都沉默。
管君现在已经无异于是在和死神抢时间了,管君都在记着破浪被诬陷的事情,他身为破浪的儿子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林天弋先开口道:“既然是管教练的愿望,我们就尽力完成吧!”
他说着,静默了片刻:“没有破浪老师,也不会有今天的林天弋。破浪老师就是我在击剑路上,一直仰望的背影。”
“也是我的。”苏以安道,他与林天弋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众人点头,纷纷站出来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还有我。”
不远处,躲在阴影里的林知一将一切都听到了。
她之前欠了苏以安一次,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个人情还给苏以安。
她林知一,从来都不会亏钱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