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这么让着你姑姑吗？”她声音发颤，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是！她是替我下了乡！”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当年抽签下乡，抽到的是我！是我怕去乡下吃苦！我求了她替我去！”
“她去了，在乡下受了罪，吃了苦！差点丢了半条命！”
“可我呢？！”她猛地指向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我留在城里，就真的过得那么舒坦吗？”
她闭了闭眼，发着抖继续说道。
“那年，我留在城里等分配，住在临时的集体宿舍，有一天晚上，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
“有个人，喝多了……闯了进来……”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他……他把我……”
那个字眼，她似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剧烈地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不敢喊……我怕被人知道……”
“事后……我像个贼一样，偷偷地洗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以为……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我爸愣住了，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秀梅……你说什么？谁……谁把你怎么样了？”
我妈没有理他，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后来……我发现……我有了……”
“我吓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别人指指点点！”
“我想过去死……可我没那个胆子……”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认识了你爸，他对我好，不嫌弃我家穷……他说要娶我……”
“我当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想，结婚了就好了……”
“因为，那个孽种，它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
孽种……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等我细想，妈妈继续说道：“后来，你姑姑从乡下回来了。”
“她变了，变得尖酸刻薄，怨气冲天……她看到我嫁给了你爸，过上了安稳日子，她心里不平衡。”
“于是她三天两头来我们家闹，说我欠她的……说要不是她，我还在乡下受苦……让我给她钱，给她东西……”
“一开始，我和你爸，是觉得亏欠她，她说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
“直到有一天……”我妈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风声，或者是我自己精神恍惚说漏了嘴……她知道了那个秘密……”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张翠芬，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她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我！她说如果我不听她的，不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爸！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当年被人糟蹋过！怀了个野种！”
我爸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又看看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秀梅，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什么野种？小淼她……她不是……”
“不是！！”我妈朝着我爸嘶吼道，“她不是你的女儿！！”
“她是个孽种！！”
“是我当年不敢打掉，就偷偷生下来的！！”
“我骗了你！林国强！我骗了你二十多年！！”
我妈转头又冲我吼道：
“现在！你满意了吗？！知道为什么你姑姑可以作威作福！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忍！因为你根本就不该出生！”
“你的存在！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把柄！！”
我没敢细想的事情就这样被我妈血淋淋地铺陈在眼前。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