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时间快四年了。医生检查后说根本没办法光靠药物完全治愈,心病还需心药医。
夏清星很自责,如果不是他的话,母亲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概是从初中起,父亲就经常与母亲吵架。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成绩不好,所以他加倍努力学习,成为班上第一名。后来,激烈的争吵就变成了母亲单方面的发泄。父亲经常睡沙发,母亲一个人偷偷地在卧室哭,他想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因为同桌的爸妈吵架就是因为他妈妈嫌弃爸爸挣的钱不够花。所以夏清星不再买零食和玩具。直到那天……
夏爸因为洗澡,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夏清星回到家,正从水果盘里拿出桃子准备啃。“叮咚”一声,夏爸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一串号码发来了一条消息,鬼使神差地夏清星点开了。
15岁的他好像一下子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之前那些爸妈争吵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个正解,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还不够懂事优秀,而且因为父亲外遇。居然傻傻的把错归结于自己。
如果是你的15岁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夏清星赶紧用笔记下电话号码,退出短信,点击删除,把手机放回原处,心跳砰砰跳个不停,像是做贼一般。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
夏清星趁着父母上班,拿出自己的电话手表和草稿本,本子上面是一些前后没有逻辑的话语。
清星喝了夏母准备的牛奶,深呼一口气,打开了门。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夏清星的心砰砰,跳得很快,仿佛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丁零零……”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起。
一位中长卷的女性走了进来,四处张望。
第六感就是这样神奇,好像心意相通似的,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壳而出了。夏清星拿出电话手表,按下拨打键。
“嘟……嘟……”
每一秒都像是砸在夏清星的心脏上。
门口的女子从包里拿出手机,疑惑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夏清星起身,勇敢地快步上前,对着手表却眼神坚定地看着女人:“我是夏清星,夏勇的儿子。你应该知道我吧?”
……
夏清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才的一番谈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很高兴,坐在沙发上吃着桃子,仿佛自己是一个英雄,一个挽救了破碎家庭的英雄,一个替妈妈教训了坏女人的英雄。
他从没告诉过妈妈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妈妈不想让他知道,不愿意他受伤害。
天真的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女人向他保证,不会再跟夏爸有联系了。但是他不知道,大人对小孩说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是言而无信。
惊喜的惊吓,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高二的一次月假,夏清星兴高采烈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像被小偷翻箱倒柜,光顾了一番。
夏清星摸出手机准备给母亲打电话,卧室里传来母亲的电话铃声。他急忙跑过进卧室,狼狈不堪的母亲正抱头痛哭。
“妈,你怎么啦?是不是小偷进来了?家里怎么这么乱?”夏清星急切地询问。
“呜呜呜……”夏母听到孩子的声音,一手抱住夏清星,一手直捶胸口,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一一倾吐,她真的是一个人承受不住了。
原来夏清星以为家庭恢复平静都是假象,夏爸夏妈早就协议好等他年满18就离婚。
“可我明年才18呀?怎么……”
“因为你爸在外面有了个私生女,她快要上小学,一直没有户口。”夏妈摸了把眼泪,“你爸刚才回来和我吵了一架,这不,我不同意离婚,就到处翻箱倒柜找结婚证。”
夏母指了指地上,“他的那本结婚证已经被他撕烂了。”夏母抱着儿子大哭:“儿子,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守住这个家,你爸他不要我们了。”
在夏清星的眼中,母亲一直都很坚强。可是现在,她却哭得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嚎啕大哭。
夏清星一边默默地擦掉眼泪,一边扶着妈妈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安慰:“没关系的,妈妈,我有您就够了,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换我保护您了。”
从那天以后,夏清星的世界里消失了一个人。他拒接夏勇的电话,拒收夏勇的礼物,拒绝与夏勇有关的一切。
人变坏有多容易?善恶一念之间。
“夏清星。”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夏清星头也不抬转,假装没听见,继续跟顾一涧说着今天新学的舞蹈,wave和提胯的动作好难做。
“夏清星!”这次音量明显提高了,夏清星加快步伐。
顾一涧用手拐碰碰夏清星的手臂,“我听见有人叫你。”
“夏清星!”又传来一声急切地喊声。
顾一涧闻声巡视“呐!那个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叔叔,是他在叫你。”
这下,夏清星没办法再忽视了。因为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望向他这边。
“你先回家吧,我有事,明天再见。”夏清星扬起笑脸,对顾一涧摆摆手。
“小星,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所以呢?”夏清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这是你妹妹,夏冰月,你俩名字都是三个字,一个星星一个月亮。”夏爸弯着腰柔声地对女儿说“这是哥哥,快叫星哥哥。”
“星哥哥。”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脸,糯糯地叫着。
夏清星冷漠地瞥了眼,直视夏勇,“所以呢?”
“爸爸,我怕哥哥……”夏冰月哭兮兮地紧挨着夏爸,躲在他身后。
“月月不怕,是你的亲哥哥呢。”夏爸用手,亲抚夏冰月的背。
“月月快要上小学了……”夏勇局促不安,看了眼夏冰月,才继续说道,“学校的报名条件之一是爸妈的婚姻证明。”
“哦。”原来是这样,夏清星还误以为……夏勇是来祝他成年快乐的,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切~”微不可微的一声轻嘲,就不应该对他有所期待!
“你可不可以劝劝你妈,让她答应……”夏爸话没说完就被夏清星打断。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你的女儿读不读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买单?”夏清星生气地三连反问。
“爸爸,哥哥,你们不要吵架啦。”夏冰月摇摇拉着夏爸的手,大喊。
“没有,没有,爸爸和哥哥不是在吵架,是在谈话,交流。”夏爸对夏冰月柔声细语解释。
“小星……”夏勇跪下道歉,痛哭流涕。
“是爸爸对不起你,但是月月是无辜的呀?爸爸求求你,你帮忙劝你妈行不行?你妈肯定会听你的话的……”
“爸爸,你为什么跪下呀?你不要哭。”夏冰月用稚嫩的小手拂去夏爸的眼泪“爸爸,你起来呀。月月不要上学了,月月只要爸爸开心!”
夏冰月勇敢地站到夏勇身前,对着夏清星坚定地说:“坏蛋!不准欺负我爸爸!”
眼前令人动容的场景让夏清星动容。为什么大人造成的伤害要强行让孩子承担呢?他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变成了加害者呢?那也是他的爸爸呀!他内心矛盾挣扎不休。
夏勇抱住女儿,喃喃道:“月月,对不起。”他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夏清星,想要再说些什么。
夏清星抢先一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还有我妈!”夏清星丢下这句话决绝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夕阳把他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回过头对着两个互相依偎的人说:“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夏清星顿了顿,嘴唇颤抖,艰难地吐出,“我们……从今日起……断绝父子关系!”
他说完,飞快地奔跑,远离这个让人悲伤的地方。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下来,泪流满脸。
就这样结束吧。
夏清星,就算没有父亲你也优秀地长大了。
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男子汉。
你要勇敢!
你要坚强!
你要成为保护妈妈的英雄!
夏清星停下来抬头看看天空,夕阳西下,他闭上眼睛,忍住悲伤。
顾一涧看见夏清星的身影,拿起桌上的烧仙草奶茶,像离弦之箭似的飞快奔向夏清星。
“嘿!等了你好一会儿啦。”顾一涧把手里的烧仙草奶茶递给夏清星,“喏,给你。”
“你这么还没回家呢?”夏清星接过奶茶,插上吸管,甜甜的奶茶滑过喉咙,嘴里停留着碎山楂片和葡萄干。心情好多了。
“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但是你看!”顾一涧满脸灿烂,手指向奶茶店。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想回那个死气沉沉的家。
夏清星转头一看,“周年庆,全场奶茶买一送一”这一行字映入眼帘。
顾一涧甜甜地笑着说:我刚问了老板,她说活动会搞一周呢,今天是第一天。”他俏皮地挑眉“要不,我们这一周都来喝奶茶吧?我请你哟。”
夏清星扭头一笑,对视道:“好,不过明天我请你喝。”
快要分离时,夏清星认真地询问顾一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