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芸笙很快就适应了山区的生活。
这里白雪皑皑，大家都靠火堆取暖。据说穆绍之前有想过给教室捐一批空调，但这里电路不支持，负荷不了。所以为了取暖，老师常带着学生在操场上做游戏。
许芸笙可受欢迎了。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还多才多艺。之前有爱心人士捐的钢琴，因为学校几个老师都不会弹，只能放在角落蒙灰真的好可惜。现在有了许芸笙，学校又给孩子们增加了音乐课，每周一节，许芸笙就教他们弹最简单的《小星星》。
“许老师，你今天去我家吃饭吧。”音乐课下课，立刻有不少孩子围过来。
大家家里都不富裕，请老师去家里吃饭，是他们表达对老师的喜欢最朴素的方式。
许芸笙之前还有收到学生送的腊梅，淡黄色的小花朵装点了枯燥的房间，连梦里都是那股淡淡的幽香。
说话的孩子叫秦敏，听校长说父母哥哥都去世了，现在和奶奶相依为命，靠低保生活。据说之前那个哥哥很厉害，是他们这里最优秀的学生，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名牌大学，本来都快毕业了，工作也找好了，结果被查出了骨癌，就那么去了。
秦敏今年十岁，过早的接触社会的残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早熟。能开口叫许芸笙去家里吃饭，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勇气。
“好啊。”许芸笙笑眯眯的，没有拒绝秦敏，却在放学后回宿舍取了一块腊肉放在包里，然后才出校门，牵着秦敏的手往她家走。
两人边走边聊天，许芸笙听秦敏提起自己的哥哥，说以后自己也要成为像哥哥那样厉害的人，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她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因为不保暖，所以里三层外三层将所有的衣服对堆上去，明明是削瘦的身材，却看起来虎背熊腰。
秦敏家在村末尾，低矮的土屋，门前种了两排青菜，虽是寒冬腊月却还绿油油的，看着喜人。
“奶奶，我回来啦，许老师我也带回来啦。”秦敏推开木门，声音轻快。
“哎，许老师，快进来做。”秦奶奶杵着木棍，佝偻着身子从屋里走出来。
“奶奶好。”许芸笙笑眯眯地道，同时取出包里的腊肉。
“你这是做什么！”许奶奶脸色大变，连忙拒绝，“本来就是因为许老师你帮我家敏敏很多，才特意请你吃饭的，怎好又让你破费。”
“才不是呢。”许芸笙笑着回道，“是因为我听说柴火灶炒的腊肉特别好吃，您也知道我们宿舍都是烧蜂窝煤，炒个菜，油温都上不去，没滋没味的。这不，我特意想借今晚您请客，想占个便宜用你家的灶呢！”
秦敏腼腆地笑了笑，拉着许芸笙的手走进屋：“老师你坐。”
屋内有点昏暗，虽然通电了，但是用的还是老式灯泡，只勉强照明。许芸笙一眼就看到木柜上的照片，除了秦敏和秦奶奶，还有个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哥哥了。
墙上贴了大大小小的奖状，最显眼的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学校是国内顶尖的，确实很厉害。
“这个是我们家宗书，就是敏敏哥哥。”秦奶奶注意到许芸笙视线，取过照片，爱怜地抚过，“可惜他命不好，咱们家拖累了他……”
“老师，我先去做饭。”秦敏说道。
“我也来。”许芸笙笑着道，“这个天烧火可以好活儿，暖和！”
秦奶奶也跟着一起，三人围着低矮得几乎直不起腰的厨房打转。秦敏动作利落地切了腊肉，一半放在碗里直接上锅蒸，一半和蒜苗青菜一起炒。
秦奶奶年纪大了，就爱说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她孙子：“我们宗书啊，可出息了，从小到大一路拿奖学金的……”
许芸笙时不时扔一块柴火进灶里，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秦宗书……秦宗书……是在哪里听过呢？
“哥哥当年还说他有女朋友呢，是特别漂亮的大姐姐。”秦敏突然开口道，“本来他还担心，说姐姐家里特别有钱，他配不上的，后来……”
许芸笙的眼睛逐渐睁大。
她好像，想起来了……
徐艺茹口中那个玩弄她感觉最后将她抛弃的初恋……不就是，秦宗书？
“你有见过哥哥的女朋友吗？”许芸笙压下心中万般情绪，开口问道。
“我有啊。哥哥给我看过照片的。”秦敏难过地道，“以前哥哥给家里写信，还寄过照片回来，他说是很认真谈恋爱，以后要娶那个姐姐的。后来哥哥生病，好几次昏迷不醒都在叫姐姐的名字，我说我给姐姐写信，让她来看哥哥，哥哥说不可以拖累姐姐……”
“我能看看照片吗？”许芸笙轻声问道。
“照片没有啦，我烧给哥哥了。因为哥哥很喜欢啊，所以我觉得，他去了天上，看不到姐姐，那看看姐姐的照片应该也很好啦。”秦敏吸吸鼻子。
“你记得姐姐叫什么名字吗？”
“哥哥一直叫……艺茹？”秦敏偏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名字。许老师你认识吗？”
许芸笙一愣，笑着摇头：“不，不认识。”
她只是想起徐艺茹那天坐在车里，手肘撑着脸颊，提起秦宗书时的模样。
分明就还没有释怀。
可她能理解秦宗书的想法。
如果注定两人不能有结果了，那与其让对方一辈子抱着遗憾怀念，不如干脆让她仇恨，这样至少多年以后再提起来，骂两句渣男也就过了，仇恨比遗憾更能给予人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真的可以吗？一直到死。都被喜爱的人误会仇恨着，是该有多难过？
徐艺茹的性格，一定也是，比起被蒙在鼓里，更愿意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好好生活吧。
“老师？老师？”秦敏见许芸笙出神，疑惑地唤了两声，“你怎么了？”
看起来好难过。
许芸笙垂下眼睑，抬手，指尖抹去眼角的湿润，微笑：“没什么啊，就是听了一段爱情故事，被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