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向旁边走了两步,林挽月站定在门口,定睛看着这一树的火红。
“太美了。”林挽月不禁由衷地感叹出声。
宇文皓低下头,看着林挽月被映红的双颊,一时也有些出神。
“义父,这是从哪里寻到的?”林挽月问。
“从东海那边,来自海岛的稀罕物,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的确好看,月儿不曾见过如此大的珊瑚,就算是之前在皇宫中见到的也没有这么大。”
林挽月记起,之前在皇宫中见到过一株,大约有一人高,两臂大小,而眼前这一株,是之前看到的两倍大小。
“没错,因为这不是南诏渔民打捞,或者是皇家工匠采集之后加工的,而是东极之地的东西。”
林挽月顿时明白了。
在南诏向东更远的地方,是浩瀚的东海。
东海中有无数海岛,当地人以岛为生。除了偶尔通过船运与南诏有商业往来,其他时候几乎是与世隔绝。
东极之地说是国家,不如说是一片零散的游民,因此这里并非南诏属国,因此东极诸岛上的名贵植物皆为当地岛民首领珍藏,很少出现在南诏国境内。就算偶尔流入,也是价格不菲。
那里没有过硬的军队,却有天然的大海作为屏障,相比于常年以海为生的东极居民来说,南诏国的军队就算会水,也与旱鸭子无异,因此多年来,南诏一直没能将东极之地收入囊中。
不是附属国,就没有进贡,因此,即便是南诏皇宫中的珊瑚与珍珠,也大多都是在东部地区任职的官员用重金向东极岛民收购,之后献给皇上。可是,这些东西并非为进贡准备,而是为通商而制作,东西并不十分精美。
可是,摆在高府后堂中的这一树珊瑚,实在是堪称精品。
“义父,你是如何将如此巨大的珊瑚运至京城的?这东西即便是在东极之国也很罕见吧?”宇文皓也觉得有些讶异。
此时林挽月已经走到近前,细细地看着。
珊瑚不知经过多少年,通体细腻,再加上打磨的原因,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高振笑笑说:“运进京城的确是费了不少周折,但所幸我朝水路发达。”
林挽月不禁失笑,高振说得不错,高家的船别说是运送这一株珊瑚,就是将东极之地的奇珍异宝都运回来,也绰绰有余。
“义父,我能问问,你这一株珊瑚,花了多少黄金吗?”
“呵呵,此物啊……单单是形成就需要千百年,再加上打捞和加工,堪称无价之宝,自然也是买不来的。”高振说着也走到近前,抬头看向珊瑚,语气中颇有些得意。
“如此说来,义父一定是使用了其他无价之宝换来的。”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那你可以猜猜,我是用什么换的?”
看着高振的模样,林挽月也觉得轻松了很多,仰头看向珊瑚顶端,她若有所思地道:“东极之地多海岛,居民生活之中多用船舶,义父怕是用某种造船术与他们作了交换吧?”
高振摸着下巴,赞赏地点头。
“月儿果然是冰雪聪明,天生是经商的好头脑。说来这种造船技法,还是之前你哥那个不肖子还小的时候,我一人打理船行生意时候发明的。”
高家的生意最初就是跑船,后来船行遍布各地,但也因为这样,使用同一种货船就成为难题。
南诏国南境河网发达,河道宽阔,船运条件极为优越,但靠北却是河湾众多的急流窄江,若是遇到有风的天气,就算是顺流行船也很难控制方向。
因为有石滩和激流,一旦船只失控,任凭最好的船工和舵手也挽救不了局面,因此北方航路上时常出现事故。正因为如此,很多跑船的人都在南方谋生,而北方生意更好,船只供不应求。
北方大江中行船困难,这件事高振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一直没能想出好办法,只能在天气恶劣时停运。若是普通货物还好,若是时令鲜果,来不及用马车运输,因此才选择船运,遇到风雨天气,耽搁数日便血本无归。
一次,高振正在北舵的一家船行,遇到风雨天气,所有人焦急万分又无计可施。高振则独自到码头上去,不断查看风浪情况。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只船着正在浪间行驶,虽然不算平稳,却勉强可以控制方向。高振头脑灵活,因此多留意了一些,后来问过当地人,得知那条船开船的是一位独居老人。
老人无儿无女,性格孤僻,却是当地人口中的船神。高振几次拜访,终于获得老人的信任,从他那里,高振学到一种船舵的特殊制法,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特殊的船舵,老人才能在风浪中控制住方向,而船舵也不会因为水流的冲击断裂,特别是在冬末初春开江时显得更加灵活。
高振找来几名能工巧匠,研究过老人的船舵之后,制作了一种特殊的船舵,高振将其命名为八角舵,这种舵平时并不使用,只在遇到风浪时用来控制船只避过暗滩和礁石,在急流中保持平衡。
不过,因为制作工艺复杂,并不是所有船只都装上了八角舵,懂得使用和驾驶的人,几乎也仅限于北方地区。
因此,即便是在高家船行,这种舵的制作和使用方法也算是一门“绝学”。正是因为这种舵的使用,高家终于成为南诏最大的船行主,最后彻底垄断了船运生意。
毕竟,南境河网任何人都能进行船运,只有掌握了北江船运,才是真正的船行老大。
为了报答当年的老人,高振将其认作义父,为其养老送终。只不过,老人一生船上生活,过不惯富贵生活,也从未与高振一同生活过,因此很多人不知道这段往事。
而高振正是将这种舵的制作方法,经过改良之后,教给东极之地的居民。
“义父真是生意好手。”听完这段故事,林挽月连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