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赫连倩低着头，但林挽月和宇文皓还是能看到，她的脸有些红，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了玫瑰花一样健康的色泽，大约是因为一路施展轻功，在雪花与梅花之间追逐嬉戏有些累。
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单纯。
仿佛静止了一会儿，宇文皓才淡淡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虽然是对赫连倩的话做出的回答，但宇文皓漆黑的眸子却冷冷地落在成风脸上。
成风连忙跪下道：“是属下失职，还请王爷息怒。”
就这样，成风跪在雪地上，赫连倩则挡在他身前，努力面对来自宇文皓的威压。
宇文皓和林挽月的怀疑是相似的，但他们都没有点破，两人对视一下，林挽月摇摇头，宇文皓则点点头。
山风吹过，在小小的山谷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四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雪和梅花之间。良久。宇文皓淡淡地说：“看在郡主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看到，毕竟我与王妃也是便服出行。至于成风，你要好生护送郡主回府，若出现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谢王爷。”成风依旧低着头。
宇文皓看向林挽月：“月儿，我们走吧。”
经过这一闹腾，林挽月自然无心再赏花，她顺从地点点头，跟着宇文皓一起转身向山上走去。
直到宇文皓走远，一直跪在地上的成风才站起来，目送两人离开。
回去的路上，林挽月一直没有说话，当她走到峰顶时再回望这片梅花林，下面早已不见成风与赫连倩的踪影。
梅花林依旧美妙，林挽月不禁感叹了一句：“这么多梅花，难道是有人特意种下的？”
“这种没有人路过的山坳，谁会在这里种花？”宇文皓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说得也是，就是因为偏僻，成侍卫与赫连倩才会来这里游玩吧，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赫连倩。”
更没想到的是，她身边的人居然是成风。
宇文皓没有说话，而是带着林挽月下山绕到寺院后面，从泉边打来泉水，装满整整一罐子，带回寺里。
“原来你说的泉水离寺里这么近，走了那么远完全是为了赏花。”
“但是大部分不好走的路是我背着你走过去的。”
“很不好走吗？”林挽月反问。
当时她在宇文皓背上，兀自想象着别的事，并没有太注意周围的地形走势。
宇文皓单手提着水罐，另一只手推开禅房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下次来，带你再走一次，下次你自己走。”
“我走不动的。”
“我教你轻功，到时候刚好可以来这里练脚力。”
林挽月笑靥如花：“被人背着走挺舒服的。”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坐下，林挽月简单地准备一番便开始煮茶。
寺院中备有小泥炉，平日里僧人煮茶时使用，有香客来时也可以借用。有些身位高的人喜欢自己携带用具，似乎是怕寻常人使用的东西脏了他们的口眼鼻，但前世长期野外行军的林挽月，和战场上嗜血的宇文皓都没有这样的苛刻要求。
常居京城王府，偶尔用一下原始的方式，也能让他们感到仿佛重回行伍。
看着林挽月熟练地燃起小泥炉，宇文皓已经不再感到惊奇。
林挽月总是会一些其他人以为她不应该会的东西，这一点宇文皓早就习惯了。
因为天气寒冷，林挽月带的是白茶，煮开之后有淡淡的红棕色。虽不及绿茶那样能完全凸显山泉的清甜水质，但在这样的天气里，白茶自然是养胃暖体的不二选择。
小匣中盛着上好的陈皮和梅子，是林挽月要兰儿准备的。这两样东西也都可以入茶同煮，不过宇文皓不喜欢梅子，他认为梅子是用来煮酒的，因此林挽月只在茶中添了一些陈皮，顿时房间里香气四溢。登山的疲惫，因各种事沉重烦闷的心情都瞬间随着茶香消散。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碧云寺的禅房里悠闲地喝着茶度过了，期间宇文皓出去又打了一罐水，两人又一同分食了带来的小点心。明明喝完茶就可以离开，宇文皓却提出还要再小坐一下，就这样，他们离开碧云寺时太阳已经西垂。
因为林挽月对这里的泉水连连称赞，临走时宇文皓又执意去盛满一罐带着下山。
又是小坐，又是打水，两人终于下山时早已暮色苍苍，人迹稀少。因为路上没什么行人，宇文皓一只手提着罐子，一只手握着林挽月的小手，并肩小心地向下走去。
“提着它不重吗？”林挽月忍不住问。
“背着你上山都不觉辛苦，一个水罐而已。”
“若是想运水回去，差人多带几个罐子来不是更好吗？”
“带得太多，没等喝完就放得变了味道。”宇文皓说。
“还有这种事？”
“山泉水大多如此，离开泉眼存得太久，就没有了原来的甘甜。我小时候一次出去玩耍，在山里发现一眼泉水，便让母妃向寺里要了五个大缸，灌满泉水，我一人搬下山，用马车拉回宫中，结果才喝到第三缸，水的味道就变了，当时我不明白，还揪住看管水缸的宫人一通盘问，以为是有人在水里掺了东西。”
说起少时单纯幼稚的往事，宇文皓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五缸水，你一个人搬下山，那时候你多大？”
“六岁。”宇文皓想都不想张口就答，“那是我与母妃最后一次出门，之后她就病倒了。”
宇文皓的眸子暗下来，后来的事林挽月也有过耳闻，无外乎是庶出又失去母妃的皇子，不受父皇疼爱，与弟弟一同艰难生活的故事，他的人生里充斥着算计、怀疑、指责甚至是谋害。
“御景，如今不同了，你身边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宇文皓喉头颤动几下，轻轻说：“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激。”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林挽月的那只手却在不经意间加重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