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和宇文皓带着兰儿,离开雁翔宫直奔永泰殿而去。
平日上朝议事都在天启殿的大殿中,皇家宴会则在永泰殿举办。只因这里没有天启殿那般肃穆,殿后还有独立的花园池塘,景致极佳,最重要的是,太后喜欢这里。
想当年,太后被先皇封为皇后时便是在这里举办了第一场宫宴,林挽月暗自揣度,说不定太后每每落座这里,都能想起曾经的风光。
永泰殿正殿灯火通明,案几整齐,因为宴会还没有开始,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和零食,林挽月跟着宇文皓踏入院中,便已看到殿中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先行抵达的官员已经落座,等待宴会开始。
坐在门边的几位官员品阶较低,明显是早早入席,茶盏中的茶汤颜色都变淡了许多,不知道已经添了多少次热水。
几个人正在议论镇西王入京时的排场。
从雁翔宫来的路上,林挽月已经听宇文皓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盛况。
且不说镇西王带来的骆驼队和马队,以及上面一袋又一袋的箱子和货物,就是那人抬着的贡品就连成长蛇一般,彰显着镇西王的雄厚实力。
郡主的马车也跟随镇西王一同入京,直抵宫门。郡主坐在车中,自然无人能看到她的模样,但人们对马车的华丽程度还是连连惊叹。
林挽月和宇文皓走到殿门口时,林挽月刚好听到这样的话。
“素闻镇西王宠爱小郡主,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你们光是看那马车,还以为是公主出行。”
“莫说公主出行,平日公主出行也不见这般排场,只有远嫁的公主才有如此华丽的车辆。”
“宋大人这话说得不假,镇西王此番进京本就是打算要为小郡主谋一门亲事,说是远嫁郡主也未尝不可。”
“这可真是天下父母心,谁都想自己喜欢的女儿嫁得风光一些,难怪这般排场。”
“秦王到!秦王妃到!”
小太监的嘹亮的嗓音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殿中响起私语。
“快看,是秦王和秦王妃。”
“那就是秦王妃。前几天的事宋大人不知道吧?你告假回乡去了,秦王妃她那庶出的妹妹指认周立人坏了她的身子,让她怀孕,逼着周立人将自己娶进元帅府,这件事直接闹到了朝廷上。”
“我略有耳闻,可惜没能亲眼见到。”
“宋大人还想亲眼见到?你不怕得罪周家人?”
林挽月和宇文皓的出现顿时引发了新的话题,而身为亲王,林挽月的位置靠近正位,从殿门一路走进去,林挽月一路听着各种闲言碎语。
“若是以往有这样的宴会,周大元帅一定是红人。”
“嘘,听说周大人的兵权要转给秦王殿下。”
“可有此事?岑参谋万万不可乱说,揣测圣意是要掉脑袋的。”
“转不转的不知道的,但我听闻皇上有意将镇西王的小郡主赐婚给秦王殿下。”
“尤侍郎说得没错,我也听到这样的传闻。”
“那秦王妃怎么办?”
越是靠近座位,官员们私语的声音越大,几乎到了大声窃窃私语的地步。
“听说了吗?秦王殿下要和郡主联姻,秦王又有正妃侧妃,郡主嫁过去难道只做个侧妃?”
“怕是做平妻吧。镇西王如此大的排场,怎可能让女儿做侧妃。”
“皇家的事,我们少说为好,若是不想丢了这项上人头和头顶的乌纱帽!”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林挽月不由得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说话的人白面短须,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狠厉,看向林挽月和宇文皓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林挽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索性跟着宇文皓安稳落座。
只听那人旁边的官员接话道:“周大人说的是,这不是我等该忧心的事。”
“对了,周大人,兵马元帅与您可是堂兄弟,听说他现在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可还安好?”
“他好着呢!多谢阁老挂念,他现在连门都出不了,自然不用怕歹人算计!”被称为周大人的人一脸怒气。
“那贵公子的伤势……”
“钟阁老,常言道君子与人为善,钟阁老何必一再解周某伤疤?”
“好好,我们不提安公子的事,今天是宴会,大家开心便是,来,老夫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哼,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怎么可能有事能让所有人开心。”周大人嘟哝一声,象征性地举了举茶盏,便重重地放下了。
茶汤漾出来,洒在他手上,林挽月注意到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想来是茶水早已冷了。
垂眸看看面前桌案上的茶,林挽月也颇能理解这人的心思。
如此人员复杂、各方势力齐聚一堂的宴会,又有谁能真的毫无顾忌地吃喝?谁知道自己面前的杯盘里都有什么药什么毒。
联想起刚才钟阁老说的话,林挽月向宇文皓的方向移了移,小声问:“御景,对面那个白面鼠目的人,是周家人?”
“鼠目?你这比喻甚得我心。”宇文皓眉毛一挑,继而忍俊不禁,这是他踏入殿中之后第一次脸上有了表情。
“是不是那个周仁安的父亲?”林挽月又问。
宇文皓点点头。
“周立坤,吏部管事,周立人的堂兄,排行老二,是周仁安的亲爹。”
“权力呢?”林挽月的声音压得极低。
“如果不出意外,他是最有可能担任下一任吏部尚书的人。”宇文皓也压低声音。
林挽月浅笑嫣然,眉目间尽是得意。
“可是,前几天出了意外。”
宇文皓也笑得邪魅狂狷:“没错,所以他现在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顺带也加上林容月和你爹林相国。”
说着,宇文皓向林相国落座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林挽月也望过去,却见林相国刚好打了个喷嚏。
林挽月笑容依旧:“御景真是惯爱开玩笑,顶着最俊俏的脸,说最恶毒的话,周家的事与我何干,终于周仁安,揍他的人又不是我,那是他咎由自取。”
正说着,小太监尖而高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