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己主动要求进宫的。
因为只有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才有资格戴点翠首饰。
还有就是因为。
这里是我重生后,唯一能保全风氏九族性命的地方。
一、
我跪在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前,装作天真地对身边极力想阻止我的父兄撒娇。
将一个从边疆回京,不懂礼法的土妞演到极致。
“求你们了,让我进宫吧,如果我做的点翠没有人能展示他的美,我还不如出家当尼姑去。”
我偷偷看了一眼年过半百却依旧丰神俊郎的皇帝。
这男人长得一副慈目善目的样子,但诛起九族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又瞄了一眼一直坐在皇帝下首借着喝酒掩饰着不安的静王爷。
前世他就是在这次宫宴上喝了这杯酒后,求的赐婚圣旨。
而我成为静王妃后只过了三个月风光无限的日子,在父兄被赐死后不到一年,就被他逼着跳了井。
我收回恨意的目光,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活生生的父亲哀伤的神情。
我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像小时候要糖吃那样,摇了摇。
父亲恼我自作主张,他狠狠地甩开我的手,哥哥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冷笑:“风将军难道怕朕委屈了令千金?”
父兄“噗通”跪在我身边,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也磕在我的心里:“请皇上恕罪,小女愚笨,长年生活在塞外,怕服侍不了——”
看着刚直的父亲为了我折弯了腰,我抢过话,状似生气地嚷道:“我不笨,我什么都会!”
宫宴上所有的人都掩嘴而笑!
于是,后宫里多了一位翠妃,点翠的翠。赐住欢喜殿,就在冷宫旁边。
入宫第二天,我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张贵妃请安,临别时不心时刮破了她最心爱的点翠步摇。
还没等我道歉,她不容分说,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尖锐的指甲套顿时在我的脸上划出三条深深地血痕。
火辣辣地疼,我想哭。
可一想到前世父兄被人陷害,风家被诛了九族,我忍住了。
正巧这时皇帝来邀她赏花,我悄悄地退到帘子后面。
张贵妃看我识趣地没有去找皇帝告状撒娇,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扭着柳枝一样的细腰巧笑着,走了!
既然弄坏了,自然要赔。
点翠的手艺是我的绝活,我保证张贵妃戴了我做的首饰,还会再找我第二次。
我回到欢喜殿,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蔚蓝仿佛看见了自己前世的影子。
蔚蓝是一只两岁的翠鸟,从出生就跟在我身边。
他身上的羽毛如晴空万里的蓝天一样美丽,看着他,既使你是人,也有一种想上天自由飞翔的冲动。
我洗干净了双手,拉开笼子,一只手终于向他伸去。
世人皆知点翠千金难求,工艺了得,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如何将翠鸟养得羽毛丰盈顺滑,色彩鲜艳!
我小时候随父出征时救了一个男人,后来才知道他是宫里出来的,跟着他我学了很多。
我总是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地养大的鸟放飞。
所以多次遭到他的嘲讽。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翠鸟如果不能让自己的羽毛为人类所用,那么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用?
我当时理直气壮地问:“安师傅,那我呢,我还在这个世上的使命是什么?”
安师傅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声。
我和安师傅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现在想起来,眼睛还酸疼得很。
我的一滴眼泪流下来。
父兄走后,我和安师傅用尽一切办法查到真相,想为他们申冤时,却因为阻碍了静王的翻天计划,这才当着他的面带着滔天的怨念跳了井。
我学着安师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重活一世,我才知道皇帝的使命是与生俱来的,静王要造反的使命是被皇帝逼出来的,而我在不同的人眼里自然也有着不同的使命!
谁让我生在手握兵权,跺一跺脚大晋天下都要震三震的将军府呢!
蔚蓝感到被我握着,他的身体很不舒服,不安地叫了两声。
我下意识又握紧了他的身体,轻哄着:“乖,我就用一点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好像看懂了我眼里的乞求,瑟缩着身体,不再鸣叫。
我快速地拿起工具,对着他脖子周围最光鲜亮丽的羽毛拨了下去。
我将经过安师傅独家的秘制工艺做好的羽毛装进锦盒里,第二天双手捧着它,一路恭顺地又来给张贵妃请安。
这次,我直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贵妃娘娘,臣妾是来赔罪的!”说完,双手将锦盒举过头顶。
张贵妃迟迟不命人接过去,我就跪在那里双手举过头顶,一声不吭地候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贵妃脸上的护肤做完了,又开始画指甲。
无意中转头,她看着汗如雨下的我,这才娇嗔地对着旁边的宦官说道:“小则子,还不快些将翠妃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我如释重负,双臂颤抖着扒在她的脚下,佯装带着点小小的怒气,一个头磕在地上,带着幽怨地口气小声说:“谢谢贵妃娘娘!”
张贵妃端坐着,用镶着珍珠的脚尖挑起我的下巴,伸出做好的指甲看了看,见我始终低垂着眼脸,她这才满意地改用手指将我的下巴拧过去。
“翠妃,昨天本宫手重了,瞧瞧这小脸蛋伤的,皇上看了还不得心疼!”
“贵妃娘娘,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在您面前,皇上根本不会多看别人一眼,臣妾是个笨人,只会点翠这一门手艺,只为能获得娘娘的青睐,不让这门手艺没落了!”
张贵妃听了我这话,笑盈盈地示意她的贴身宫女将我扶了起来:“哟,我的好妹妹,快坐。
看来宫外传言,你酷爱点翠不假,如果以后妹妹只为本宫做这点翠,这每日的请安就免了吧!”
我恰到好处地一扫脸上的不快,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真的吗?这样臣妾有就更多的时间,做出更好的点翠了!”
张贵妃掩嘴轻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人人都想借着请安的机会见皇帝一面,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唯独我,依旧我行我素。
因为我嫌他脏。
前世我和静王爷成婚三个月,他至始只有我一个女人。
我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时间久了,他也会和皇帝一样,把王府的后院也塞满了女人!
但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我马上状似天真地指着小则子手上的锦盒:“娘娘,我带来了新的羽毛,将昨天坏的,给您修补上?”我试探着问。
张贵妃想了想,她示意小则子将坏的拿过来,质颖地问:“翠妃,这可是安师傅的手艺,你能行?”
我心里冷笑,安师傅都夸我青出于篮而胜于蓝,我如果不行,这天下就没有能行的人!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缩回了手,只是围着小则子的手转了一圈,仔细地看了看。
张贵妃看我畏手畏脚的样子,冷嘲道:“风将军何等风姿,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懦弱的女儿?”
我只当她在放屁。
边塞谁不知道风将军家有一头天天在草原上奔跑的小野狼!
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肆意挥洒人生时,这个柳枝一样的女人还在为怎么让一个男人多看她一眼而费劲心机呢!
这样的女人,我当真看不上。
我搓了搓手,想上前从小则子手里接过,但又怕弄脏,忙舔着脸,硬着头皮问:“娘娘,臣妾可以先净手再修补吗?”
张贵妃惊讶地看了看我,直到看见我乞求的眼神,她才松了口。
一刻钟后,我将修补好的点翠步摇双手恭敬地举过头顶,小则子为张贵妃戴在发髻间,摇曳回首间顾盼生辉,如飞落凡间的仙人,美极了。
我望着铜镜里的张贵妃,笑了!
午夜时分,张贵妃的宫殿方向隐隐传来哭喊声,我翻了个身接着睡。
这一觉从来没有睡得这样安稳。
第二天一早,我的贴身宫女环儿神色慌张地冲进来,挥退了其它人,贴在我耳边:“娘娘,昨天夜里张贵妃和小则子在床上死状凄惨,皇帝下旨,将张丞相连降三级,发配到沧州为官。”
我猛地坐起身,紧张地低声问:“那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