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帖子赫然就是上次的续贴,一模一样的标题,不过是加了个后续二字。
点进去,越看言笑越吃惊,浑身颤抖起来。
“扒皮剑情著名玩家素执衣,我是落落桃花,性别女,淙淙流水是游戏和现实男友,和素执衣一起过Boss时相识,当天晚上,男友和我分手。次日,在上班公司门口偶遇男友,以为是来接楼主的,结果发现他和楼主的同事相谈甚欢,楼主现身后,该同事立刻离开,男友和楼主彻底决裂甚至将楼主甩在地上。自此,每天都可以看见男友来接这个同事,知道今天偶然得知同事也在玩剑情,而这个同事就是素执衣!不仅在游戏上撬男友,而且现实生活中也是小三!所谓大神!不过只是一个只会抢别人男朋友的男小三!这种儿子,父母生了又有什么用!社会败类!”
这一段话结还要加上一句并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觉得这种同志有辱圈子的话真是收尾完美,如果说这个没有腹稿,言笑绝对不相信。
换做平时,言笑是会据理力争地证明自己,不过这段话只是让他如坠冰窖,浑身都冷的彻底。房门被敲得作响,他也没有半分力气松开抱住自己的双手,没有力气去开房门,没有力气睁眼,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砰然倒地那一刻,他依稀看见端任峥从外头开门进来,跑向了自己。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言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那一年夏天回老家,言笑遇见了一个男生,和所有男生都不一样的男生。他的笑似乎刚到好处,一举一动在自己眼里都是最好的模样。言笑知道的,这叫爱情。
就好像所有一般的爱情一样,自己只不过是刚好爱上了一个也是男生的他。
后来为了考上同一所大学,还拼了命的努力,偷偷看了他的志愿,去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课上看他学习的侧颜,下课看他在篮球场打球的身姿,看他骑着自行车从自己面前像风一样路过,看他就像魔术师一样把世界上所有最为美妙的感觉都变给了自己。
那时候,爱情就是一杯温水,去补他挥洒的汗珠。
池塘边柳树下,那个在昏黄灯光下的青涩亲吻,仿佛就交代了一生。那种从头到脚的颤栗感以及能从彼此轻触的嘴唇上感觉到的心跳声。
就像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言笑身边全是一股莫名的温情。这种在父母眼里的异样,总有一天会被察觉,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太突如其来,让他如遭雷劈。
从小巷子里被揪出来的那一瞬间,看见蒙面逃走的他,心里是放松,是庆幸。
三堂过审,老妈还有外公都在家里坐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
现在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场景了,只记得竹条抽在身上的痛苦以及老妈似乎流不完的眼泪。被打了整整一夜,言笑没有吭气,后背硬生生地被打成血肉模糊的模样。
趴在床上让老妈敷药时,一滴滴泪滴在背上都已经没有了太多的知觉,就这么趴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时,西装革履似乎还没有洗去一路风尘的老爸夺门而入。
冷冷地站在床头,“当初生你就是个错误,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摔死。”
语气淡然,像是再说一只猫一条狗一样没有波澜。
言笑坐了起来,身上的痛似乎在这一刻痊愈了,他干涸的嘴唇几乎黏在一起,扯开之后血肉模糊渗出血丝,像是回敬一般轻描淡写,“生而为人,真是抱歉。”
气的严厥一巴掌扇过去就像要扇死这个孽障一样,一掌过后还要继续,结果被站在门口听见响声的言母强行拽了出去。
“你要是打死了他,就打死我好了,就把我也打死算了!”
外头还在摔盆子摔碗,屋内的言笑悄悄摸了摸手上的牛皮绳手链,就像有了曙光一样,眼里也泛出光彩,流出清泪。
大概是哭够了,也伤心够了,半夜给言笑端进饭菜来的时候,言母的眼睛肿肿的,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爸请了个医生过来,是帝都的,专治这个,你熬熬,你再熬熬,也许就忘记他了。”
“妈,你说忘记他,可是他名字现在刻在我心里,一刀一刀刻下去的,你说要怎么忘,把整颗心都剜出来?”
“你要忘了他,这是不对的,这条路是歪路,你相信妈,咱能忘记,一定能。”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手背擦了擦泪,哽咽开口“你吃,妈和爸去接那个医生,你乖乖的。”
外头的车启动,声音逐渐远去。哪怕整个背都还是一牵扯就痛,但是言笑还是像有了神力一般,悄悄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上了家里为自己准备的存折,跳窗跑了出去。
东边,东边!
东边就是他的家,和他一起走,去哪都行,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过去的时候,三楼那个熟悉位置黑乎乎一片,巡逻的小区门卫用电光照了照言笑走了过来。
“你这小孩在这干嘛?”
“叔叔,B座302的住户不在家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老李你知道吗?”
“你咋不知道,这家小孩不是说大学准备去国外进修一下嘛,全家一块过去了。”
“哟,是个高材生,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准备挺久了,大概是放假前吧。”
“小孩你回家吧,你亲戚不在这,要不我们送你到派出所?”
言笑听到两人的对话时已经神魂不在了,放假前就准备出国,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自己。
被打了一夜,他没有哭;被父亲扇了一巴掌,他没有哭;在老妈伤心欲绝的时候,他没有哭。现在走在离开他家的路上,言笑失声痛哭,声音内敛,眼泪在这个夏天的尾巴里随着第一缕秋风散尽。
背叛世界的勇气到头来发现原来为的只是一个逃兵,看着在街区附近到处搜寻自己身影的老妈以及气急败坏地大吼没有生过自己的老爸,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逃走,越远越好。
辗转买了火车票,揣着自己准备浪迹天涯的所有家当北上。
刷过碗,端过菜,直到救下了抢劫的乐芒遇见很久不见的学长,言笑才终于有了一个归宿。
可是现在,又是谁要来抢走自己的家?
言笑喘不过气来,呼吸变得急促,彷徨无措的时候感觉猛地被人拽了一把,呼吸终于均匀下来。
洁白的窗帘还有雪白的天花板,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凑过来一直念叨叨的端任峥,自己却一句也听不清。
想要挥手打这个聒噪的人一下,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端任峥这边看到言笑终于醒了过来,赶紧把正在外面和医生了解情况的王文和乐芒叫了进来。
“你没事吧?”挺着孕肚的乐芒还有跑得满头是汗的端任峥和王文一齐到了床头询问情况。
医生说是郁结在心导致的晕厥,至于是什么原因三人都清楚,不过这个时候都没有再拿出来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言笑在安神药的作用下休息了一整晚很快就恢复过来。大中午的,端任峥和乐芒在病房忙上忙下给他摆上准备好的饭菜。
清淡的鸡汤还有掺着鱼肉稀粥,言笑师生地笑了笑,“姐,我又不是坐月子,弄得这么有营养干嘛,万一我去上班吃不到你的手艺可不得嚎死我啊。”
乐芒没有接下话茬,眉眼间都是淡淡的忧伤。拿出筷子摆上,犹豫半天伸手摸了摸言笑又长长了的头发。
“姐,你有话就说,别憋着。”
要说除了王文和乐芒父母,谁最懂乐芒,那非言笑莫属。对于这个和妈妈一般的姐姐,他很珍惜,也格外上心。一皱眉头,他就知道乐芒姐肯定有事。
“关于工作…你学长正在帮你打听,据说……”
面露难色,言笑放下汤勺盯着乐芒的眼睛:“姐,你直接说。”
“据说是谢化直接安排的,你被撤职的事,说是秦小姐插的手。”
这个乐极生悲来的有些突然,不过言笑大概知道自己估计是惹了那个皇亲国戚了。一个两个都是睚眦必报的主,有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当初对自己最为赞赏的谢化居然是决策人。
眸里有些黯淡,说不上心是开玩笑的,当初被学长推荐进工作的时候自己也曾经以为这个报社就将是自己工作一辈子的地方。说自己随遇而安也好,不思进取也罢,虽然一直开玩笑说自己毕业就跟了王文,但实际上这份工作是雪中送炭。
冬天洗碗洗到双手皲裂的痛苦是学长帮忙摆脱的,哪怕现在明显是自己得罪了人还为自己求情,人生谁不会遇到几个渣男,但是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人生也就不会太难过。
第一次被家人放弃是因为一个男人,现在被公司抛弃居然还是因为两个男人。似乎天生带了煞星,言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寻卦问卜,解解这份霉气。
“姐,你跟学长说不用求情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说完还笑了笑,大口喝了几口烫粥,假装被烫出眼泪来。
当天托学长把办公室里的东西带了出来,自己也悄悄办了出院,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溜回了家,立刻上线。
新手村外已经是人影憧憧,一出去就是个死,不过除了一个地方。
调出地图,神行到了华山之巅。
华山之巅除了擂台能动手,其他却是不可以的,一群人随着言笑到了华山,辱骂夹着脏话层出不穷。
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只玉箫,言笑抽了出来简单吹了一个悲凉的清平调,然后用了扩音器向周围人喊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站在这里的各位为我做个凭证,我为了表明并未做出龌龊之事,愿自销此号。”
场下议论纷纷,但是言笑已经很累了,一些伤人的话堪比利剑,可是说话人偏还觉得自己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明理人,这种时候,解释已是多余,这个游戏自己也不想继续了。
往前走了两步,寒风凛冽,谷底深不可见,云似乎也只在半腰徘徊。
招呼也没打,言笑一跃而下,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世界:华山一跳,再无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