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瑛牵着女儿走进去,她说,“刚好,我们一起吃晚饭吧,知道你要来,妈妈特意熬了你喜欢喝的鲫鱼汤。”
“谢谢。”凌芝宁客气说了一句,她也不好推脱。
这每次过来都会给打电话,许瑞瑛自然是知道的。
坐在桌前一起吃饭,许瑞瑛频频给亲生女儿夹菜。
乔子依满脸不高兴,她拿着筷子,不停搭在瓷碗边沿,打得叮叮铛铛作响,好像是在抗议某个人偏心。
许瑞瑛才反应过来,她刚好坐在两个女儿中间,所以转头说,“依依也吃,你喜欢吃的菜,妈妈也给准备了好几道。”
许瑞瑛担心冷落了一个人她心中抗议,当即给养女夹菜。
可乔子依故意把碗移开。
许瑞瑛夹过去的菜掉桌上了。
乔子依尖叫起来问:“妈咪,你干什么呢,我都说了,不喜欢吃这个,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呢?”
许瑞瑛否认,“我不是,我就是……”
“你不是什么啊,你看看这汤水,那么油腻,都溅到我衣服上了。”
凌芝宁看一眼白色鲜香的鱼汤,根本没什么油水,就不知道这依依小姐哪只眼睛瞎了,居然说汤水油腻?
“真是过分,又浪费我一件衣服,妈咪,你毁了我很多件衣服知道吗,这些都是三伯母买给我的,你什么时候买衣服送过我,跟你要几毛钱,你还不情不愿。”
许瑞瑛:“……”
凌芝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问题是这个吗?
这乔子依至于扯得那么远?
乔子依继续,“妈咪,你是没钱吗,并不是对吧,就因为我是养女,你不想管我,所以有什么好东西,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你这个所谓女儿了?”
凌芝宁:“……”看出来了,乔子依小姐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她委屈,她憋屈,她不服。
口口声声骂凌芝宁是骗子,就是因为凌芝宁分走了一些东西。
许瑞瑛说,“依依,你不能这样说宁宁,她是我女儿,我在这里,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妈咪,你糊涂啊,你就是太想念逝去的姐姐了。”乔子依在疯狂蹦迪。
许瑞瑛听到活生生的女儿被当成死人,她不高兴问,“乔子依,你说什么呢?”
许瑞瑛担心地看向亲生女儿,害怕她生气。
然而凌芝宁没什么大反应,她神态自若,淡定如常,正一边斯文静雅喝着美味的鲜香汤汁,一边观看小人表演。
这可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乔子依是故意的。
她今天在这里,一是等凌芝宁到来然后进行羞辱;
二是为了拿钱。
她藏着一些心里话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不可能就此错过良机。
今天一定要弄死凌芝宁。
乔子依暗暗盘算着。
凌芝宁一脸无所谓。
许瑞瑛道歉,“依依,是我的错,我不该弄脏了你的衣服,回头我买给你一件。”
“妈咪说的,我要一整套,这裙子搭配一副耳环,还有一条项链,尤其是那腰带……”
她恨不得说出修剪掉的指甲也要找回来。
凌芝宁在心底里冷笑,你怎么不说让我妈买回一个你乔子依啊?
许瑞瑛感到为难,既然要买给养女,那亲生女儿肯定也要准备一套,她说,“宁宁,你想要什么样颜色的,妈妈也……”
乔子依不答应,“妈咪,你是赔偿我的衣服,凭什么她也要买?”
“她也是我女儿,我不能偏心向一个人啊。”
“什么叫偏心啊?你是赔偿我衣服,她凌芝宁凭什么要买?”
“我……”
“妈咪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抛弃我不管,好啊,小时候你就那样对待小姐姐。”乔子依拉扯出小时候的乔子衿。
许瑞瑛想到女儿小时被自己冷落的事,她惊慌失措。
乔子依乘胜追击,“妈咪,你抛弃过她啊,现在还要这样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残忍吗?现在一个骗子到来,你居然为了她抛弃我,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自从她出现,你眼里只有她……”
凌芝宁不由打断,“乔子依,你想干嘛啊?”
乔子依转头看,“这话该问你自己啊?应该是你想干嘛?一切都是你的错知道吗凌芝宁,要不是你出现,要不是你觊觎乔家的财产,妈咪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乔子依你还来劲了是吧?”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是非要找事是吗?”凌芝宁决定这个女人掰扯掰扯。
今天她就和她扛上了,分不出输赢,就一个人走一个人留。
乔子依看到冷漠的人直视着自己,莫名有点怂。
其实她不敢和凌芝宁对着干,如果不是许瑞瑛在场,刚才这些话想都想不清楚,更别说要说出来了。
舒薇蕊提醒了,最好不要试图在私底下和凌芝宁分胜负,因为斗不过她,唯一击败凌芝宁的办法是借旁人外力,而谁信任她,就离间她和那人的关系,这才是击败她的唯一法子。
乔子依今天就想离间凌芝宁和许瑞瑛的关系;
甚至还要离间凌芝宁和乔晋义的关系。
她要让她孤立无援,让她慢慢失去一切。
许瑞瑛感觉不安,她不希望两个孩子吵架,一直希望她们和平共处。
乔子依看到许瑞瑛紧张起来,当即问,“妈咪,你是不是又要发病?”
凌芝宁恼火,当即拍下手中碗筷问,“乔子依,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我说什么关你屁事啊?你就是个骗子,不就是因为妈咪精神不好,你觉得她好骗才来到乔家吗?姐姐已经死了,你根本不是她,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凌芝宁。”
“乔子依你……”
“我什么我,别以为你得到大家认可,所有人就真的相信你,你怀着什么目的,你心里最清楚。”
乔子依一边反驳,一边砸下手中的碗筷。
哐啷。
瓷器被打落碎裂。
突兀的哐当声响起来。
许瑞瑛整个人震了一下,耳边传来的碎裂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突然举手捂着耳朵。
凌芝宁看到妈妈这样,急忙起身过去,一把扶住不安的母亲,然后转头怒问发疯的人,“乔子依,你有完没完?”
乔子依心中高兴,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当即变本加厉,伸手拿起桌上的汤水扔在地上。
哐当。
又是震天响地的碎裂声。
瓷碗被摔碎了。
汤水洒在地上,四处飞溅。
许瑞瑛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她突然颤抖起来,嘴里喃喃不停说:
妈妈错了,是妈妈害你,子衿,子衿,我要去找女儿,我的女儿。
凌芝宁抱着紧张的妈妈,她喊保姆,“过来帮忙,扶我妈回房间。”
保姆颤颤惊惊,她不想过来,转头看一眼乔子依,乔子依的眼神就是在警告,你敢多管闲事,那你就别想在这里工作了。
保姆害怕,这乔子依待在乔家很多年了,乔三爷的夫人很宠着这个乔子依,而保姆能来这里工作,也是经过乔三爷的夫人面试了才被安排来这里的。
都说许瑞瑛精神不正常,所以她的生活起居,多半是由乔家三位爷给帮忙。
如此,保姆只听从乔子依的,根本不想听凌芝宁的号令。
凌芝宁才回来多久?她如果真的是失散多年的乔子衿,为什么不把名字改回来?
而且她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听到她喊许瑞瑛妈妈。
这样的人,说不定明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保姆暗暗想着,她站在原地不动。
凌芝宁看看那边杵着的保姆,再看看明显是在威胁人的乔子依。
她总算是看出来了。
这保姆就是个监控器。
她不听从许瑞瑛号令,反而听从乔子依的摆布。
凌芝宁正要说什么。
可乔子依突然走过来,她伸手推开骗子,然后抓着许瑞瑛质问:
“妈咪,你看到了吗,她就是个骗子,姐姐已经死了,死了,她死了。”
乔子依故意刺激着精神紧绷的人。
许瑞瑛大喊,“不,我女儿没死,我女儿没死,你胡说,你闭嘴。”
许瑞瑛咆哮怒吼,她疯了,歇撕底吼着。
凌芝宁愣了一会儿,她没想到乔子依会这么做,这恶毒的女人,她居然这样刺激情绪不稳的养母?
这还是人吗?
凌芝宁跨步走过去,想拉回自己的妈妈。
许瑞瑛却不让人碰,她不停说着,“我女儿没死,你们是骗我,你们骗我。”
凌芝宁想抱住妈妈,想说她没死,确实没死。
然而许瑞瑛把女儿推开了,她说,“走开,不许拦我,你们就是故意拦着我找女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女儿。”
凌芝宁毫无防备,她跌倒在地上了。
整个人有些懵。
妈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当年她不相信女儿死了,还想不顾一切去找对吗?
但是周围的人都说乔子衿死了。
然后许瑞瑛崩溃了,她不愿相信,还被阻拦着,而越这样,她越发疯,结果就导致了她精神错乱?
是这样吗?
凌芝宁看着疯疯癫癫生母。
许瑞瑛面目狰狞,她一直在强调,反驳:
她说,我女儿没死,她没死,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只要说她女儿死了。
她就会变得特别激动。
她不愿相信对不对?
即使所有人都认定乔子衿死了,却还有一个疯子坚持认定,女儿没死?
凌芝宁眼眶泛红,揉了揉被摔疼的腰,她站起来,想去安抚崩溃的母亲。
而乔子依又来了,她急不可耐地抓着疯子继续说,“乔子衿死了,她落入海里,尸骨无存,海边有她的血迹,所有人都看到了法医的鉴定报告……”
乔子依疯了。
这个疯子。
她在故意刺激着许瑞瑛。
“混蛋!!!”凌芝宁冲过去,想把疯子拉开,“你放开她。”“你放开我妈。”凌芝宁拉走恶毒疯魔的人。
乔子依抓着许瑞瑛不放手,嘴里喷着口水,继续用言语刺激已经控制不住的许瑞瑛,“乔子衿死得好惨啊,尸骨无存,听说还被玷污了身体……”
“啊啊啊……”许瑞瑛不分谁是谁,她推着面前的两个女儿。
凌芝宁本来是想踹走乔子依,谁知道疯狂起来的妈妈直接伸手过来推了一把。
凌芝宁被推走。
乔子依则推走了许瑞瑛,她看着许瑞瑛跌倒在地上,然后故意说,“妈咪,你看,骗子推倒你了,她在折磨你,她就是个骗子,也许她爸爸才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
乔子依越来越过分了。
许瑞瑛则频临崩溃。
凌芝宁跌在地上看着那一幕,她怒火中烧,当即起身走过去,然后一把抓住找死的人的头发,手掌举起来,一巴掌,向左边;二巴掌,向右边。
她一手抓着乔子依的领口,一手毫不留情猛扇着。
“乔子依,你触碰到我底线了,她是你养母,你居然这样对待她,我今天要是能让你好过,我就真的是骗子了,我就不是许瑞瑛的女儿!!!”
凌芝宁巴掌凶狠。
乔子依鼻青脸肿,嘴巴都流血了。
保姆惊恐万丈,吓得后退不敢再看。
而赶来的乔晋义,他见到了恐怖的一幕。
凌芝宁打乔子依,往死里打。
“凌芝宁,你干什么?”
“你住手?”
“没想到你这么可怕?”
乔晋义急得大喊,他扑过去推走打人毫不留情的妹妹,然后护住被打成猪头的乔子依。
凌芝宁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有点疼。
打人并不好,因为疼的是自个儿。
“呜呜呜……”
“四哥,凌芝宁打我,这个骗子打我。”
“你看到了吗,她好可怕,她是暴力狂,她原来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乔子依瑟瑟缩缩,应该是怂了,此刻埋脸在乔晋义的胸口,她哭哭啼啼。
乔晋义安抚着怀中的人,眼睛望着站在一步开外的所谓妹妹,他眼里都是失望。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对不知道凌芝宁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他亲眼看到了的,她那么凶狠无情的打着乔子依,一手抓着柔弱无助的人,一手用力打着长得娇气的人的脸。
凌芝宁想,知道什么叫暴力狂吗?
暴力狂是手脚并用,不用思考用手还是用脚?
而她凌芝宁刚才可没有这般大张旗鼓,她就是打脸而已。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乔子依不该这样对待许瑞瑛,那是她的养母,也是凌芝宁的生母,在一个孩子的面前这样欺辱她的妈妈,问谁能忍受?
乔子依微微抬起视线,她抓着乔晋义的衣领说,“四哥,四哥,凌芝宁打我,她打我,她还推了妈咪,我看见了,我想去阻止,然后她就抓着我暴戾的打,她差点就这样对待妈咪了。”
凌芝宁:“……”够贱的啊,居然能这么颠倒黑白,想想这位依依小姐和舒薇蕊还真是一丘之貉各相半斤八两了。
乔子依不敢看着冷眼注视着的仇人,她继续卖惨,“呜呜呜……四哥,这个骗子好可怕,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我了,之前她开车撞我,还讹我好多钱,现在又打我……”
乔子依用力哭起来。
她哭得哽咽、伤心、泪如雨下。
那聒噪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又在刺激着许瑞瑛。
她还在喃喃自语,她说,“我女儿没死,她没死,你们骗我,不,我害死了我女儿,我害死了我女儿……”
凌芝宁浑身是疼,心里疼,是为这个亲生母亲,女人可怜吗?可怜,她要是独自生活,不生不养,也许就没这些事了。
她可恨吗?
为什么可恨呢?
终归于是她凌芝宁的妈妈,亲生的,血缘在这儿,所有的悲剧在那儿,她们母女一生都被害惨了。
谁更可悲啊?
是不是可悲的人,最好是一了百了了,这样就悄无声息,没那么多事了,是这样吗?
不,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
能活着,谁又想死?
可以幸福生活,谁又想经历悲苦。
凌芝宁抬步走过去,她靠近可怜的母亲,她抱住她说,“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看看我,看看。”
凌芝宁紧张又无措地安抚着崩溃的人。
“妈,没事的,我还在。”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们抱一抱就好了。”
“我会陪着你。”
她一遍一遍说着。
许瑞瑛渐渐冷静下来。
凌芝宁抱着可怜的女人,更像是在抱着自己。
她失踪后,醒来看见黑暗,那时候很彷徨、很无助。
她那时也是这样让人觉得可怜。
是凌院长给了一个拥抱说,没事了。
然后凌芝宁就姓凌了,加上一个名字,那就是她重新的人生。
她为什么不想改名字?
因为知道,改了名字也不算是回归,真正的放下是可以正视所有。
她有选择权,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
她不想说为了谁而委曲求全。
她想说,妈妈,小时候我就很委屈,我求着你陪陪我,求着你抱抱我,可你很烦躁。
你有你的人生创伤,但那是我造成的吗?
我为什么要被连累呢?
我计较啊?
一直计较到现在,我们互相为难着,谁都不能好过。
许瑞瑛慢慢冷静下来,她看着面前的女儿,似乎是在跟着另一个许瑞瑛作斗争,她说,“我女儿才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