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我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本以为她跟我一样是异世界的来客，可偏偏是这个影子，却让我心里有了另一种大胆的想法。
“我本身并不是一个宫女，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小蓝这个时候完全没了之前的下人做派。
对于她的这个说法，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确看出来了，只是从头到尾并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罢了。按道理说她虽然行为举止不像是下人，可也偏偏不像是宫里娇生惯养的主子，当然，不排除她像电视剧里一样是之前帝王并不想承认的私生女。
比起其他人，小蓝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过于规矩，规矩的不像是一个宫女，反而像是一个……经过了特殊培训的杀手或者军人。
“你是……杀手？”我慢慢问出了这句在嘴边打转了半晌却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话。
小蓝慢慢摇了摇头：“我是影卫，小姐姐你想说是杀手也行，反正终究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面前这位瘦瘦小小的姑娘认同了我的观点，似乎对于我能猜出来也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已经彻底地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习惯了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存在。
可真的听到她承认了以后，我反而觉得心脏在隐隐作痛，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一个女孩子要成为一个杀手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你是影卫的话，又为什么会到我的身边来做宫女，难不成落云国国库空虚到连宫女都没有了？”我假装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
然而我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小蓝的软肋，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反正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复杂到我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这位“宫女”是不是脸突然抽筋了。
“你真的觉得我今天在你面前说这些只是为了开玩笑嘛？”
“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突然说这些有些太过于莫名其妙了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的确，在不确定小蓝的企图之前，我真的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复，只能看着这个小姑娘像在唱独角戏一般，暗地里却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心疼。
“我以前是陛下的影卫，是那个男人的影子。”小蓝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她整个人的表情都颓败了下去，似乎是这短短的十几个字已经抽走了她的全部力气。
伴随着她这句话一起颓败下去的是我整个人，我刚刚猜测过她是任何人的影子，却唯独没有想过小蓝竟然是夏鸿朗的影子。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伴随着她这句话的开口，未来的我多了一个同僚，少了一个需要防备的人。这也就预示着，未来的我在遇到和刚才一样让人崩溃的事情时，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那你……”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听，现在不是应该多多少少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了吗？”
小蓝主动的打断了我刚准备说的话，并且是底气十足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偏偏她越是这个样子，我越是感觉到开心，觉得是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可如果我说出的话超过了你的想象甚至是你过去接触的一切，你也能像我知道你的秘密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吗？”我的语气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挑衅。
小蓝没说话，只是朝着我点了点头，证明自己可以。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并且之前活着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杀手。”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不过因为活着的时候杀人太多，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不入轮回罢了。”
“所以你现在是个鬼？”小蓝眼里还是出现了惊讶，只是反应并不大而已。
果然，作为一个杀手，下意识的喜怒不形于色，小蓝在这方面其实已经很成熟了，不像是我，干点啥脸上的表情都很明显。
“听我说完！”我瞪了她一眼，“我话都没说完你插什么嘴？”
冷不丁被吼了一下，小蓝整个人懵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同时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似乎是喝完以后观察到我的茶杯也已经见底了，她便十分自觉地给我们二人的杯子都满上了，这要是倒的不是茶是酒的话，估计是更符合我们现在的意境。
“你猜错了，我是人，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之前活着时候的模样、声音、名字……可我却来到了和以前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沮丧，似乎自己也不想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死而复生？”
“可能吧，不过复生错了地方而已。”我朝着小蓝笑笑。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讲述，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同时伸出右手示意我继续。
有了这么一个忠实听众，我的思绪开始慢慢飘远，远到了我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我曾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金牌杀手，只要是我接的任务就没有完成不了的，所以那时候的人们叫我——修罗。
那时候的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修罗，不管什么人在我面前只要我想要他的性命，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因为名声在外的原因，其实追求我的青年才俊也不在少数……就跟你们这边所谓媒婆踏破了门槛是一个道理。可那时候的我啊，偏偏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已经这么一个职业了，偏偏一心想要找一个在阳光底下光明正大的那种人。”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缅怀我那段逝去的青春还是在未来自己的命运而悲伤。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找到了一个在阳光底下阔步前行，笑起来甚至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男孩子。可偏偏我就是想不通了，明明比阳光还明媚的人，怎么会做出比我们这些活在黑暗中的人更为肮脏的事情……小蓝啊，这茶是不是有些假，我怎么觉得我自己醉了……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的我，突然把之前一直避之不及的往事拿到表面上来，竟然觉得心脏被钝刀割肉一般生疼，疼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取来酒，倒不如真的醉了来得痛快点。”
“如果有酒喝，我倒是真的不介意来点，毕竟酒后吐真言，也好让我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盯着她。
这是我到这个世界来第一次如此想要大醉一场，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夏鸿朗和赵芫华的刺激还是因为今天跟小蓝第一次交了心，就只想把这段时间的委屈，之前所受的委屈，给一股脑全部吐出来。
小蓝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面走了出去。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酒坛子，就连我这种不懂酒的人，到能从这沁人心脾的酒香中嗅出来这是一坛好酒。
“喝吧，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小蓝把酒坛子一掌拍开，然后放到了我的面前，“有什么话今天不说的话，说不定下次我就不一定有时间听了。”
原本鼻腔就已经被浓郁的酒香给充盈着，还没入口就已经有些醉人，连带着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我不愿意面对的时间。
“小蓝，你可曾有过，为一个人拼尽一切的时候。”
“我是一个影卫，本就应该为了他人拼尽一切。”小蓝偏偏自己端起坛子来喝了一口。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些无奈的朝着小蓝看了一眼，“我曾经为了那个阳光底下的男孩子，拼尽了一切走到他的身边，结果却换来了这么个结果。”
“他伤害了你？”
“明明笑起来那么干净的人，让我第一眼就动了心，也不在乎周围人的阻拦，一定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抱起来，向着全世界宣布说我从此是他龚斯伯的女人。那时候我觉得似乎是全世界的花都开了，什么都比不上我面前的这个男孩子。
那段时间，我除了外出做任务，剩下的全部时间都待在他的身边，明明是用来用刀的手，却偏偏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并且自得其乐……”
说到这里，我直接拿过面前的酒坛子，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我承受不了的烈酒，就这么一大口下肚，烧的嗓子生疼，却偏偏没有心脏传来的疼痛伤人。
“可一切都是假的你知道吗？”我朝着小蓝撕心裂肺的吼道，“一切都是骗我的，他本来就有喜欢的人，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我的钱，最后他还把我从十八层的高楼推下来，十八楼啊！”
“他对你干了什么？”小蓝皱起了眉头。
“他生生的送了我的性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是一番心思付错了人，硬生生的害了自己。”我的眼泪已经停不下来了，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小蓝突然冲过来，抢走了我手里的酒坛子，本就是受过训练的人，这个时候下意识地同她打斗，奈何原本只是杀手的我能做黑暗中的修罗，近战能力却并不如人。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走了，我只能把脸埋在手心里，连带着腿都收了上来，整个人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被心仪的男子亲手杀死，感觉一定……世界都坍塌了吧？”小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如果还能见到他……我一定会亲手让他感受一下我的痛苦。”我的话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这么久的时间一直都是我在说，真正的把这些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以后，反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再也不和以前一样一切都独自承受。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小蓝的声音也不太对劲。
“我这些话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慢慢抬起头来，“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不知，以后也不过是烂在肚子里而已。”
“你是不是喜欢上夏鸿朗了？”
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我满脸的惊愕，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时间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
“不用否认了，我看得出来，而且你不是一个人，我也对他动心过。”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蓝抬起头来朝着门的方向望去，虽然那扇古朴的雕花大门紧紧地关闭着，但是我能感觉到，小蓝的思绪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彻底的收敛起来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做一个最为忠实的听众，也想知道他们之间以前发生过的故事。
“我说过，我是陛下身边的影卫，所以我从小到大，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影卫跟杀手还是有区别的，因为我们除了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以外，还得熟悉主子的一切习惯，以便在必须的时候，做一个真正的影子。
可以说，夏鸿朗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陪着一起长大的。两个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日没夜的在一起，或者说我没日没夜的看着他……
他如果是个庸君也就算了，偏偏又是如此的优秀，久而久之，谁家少女不含情？”
当听到小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大概也是明白了什么，但是今天看夏鸿朗的态度，对于小蓝似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你别喜欢他，真的。”小蓝拼命地摇头，“夏鸿朗他没有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识过？他看上去似乎对于所有人都好得出奇，但是谁都没办法真的去他的心里，一切都是假的，不管是之前对你，还是今天对赵芫华……”小蓝信誓旦旦。
明知道自己应该听劝，但是真的知道夏鸿朗对于赵芫华也是伪装的时候，我心里却忍不住生出几分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