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看守终于明白自己遇上了硬茬,一时间手忙脚乱,攻守毫无法度,仅能凭借人数的优势继续硬撑。
这其中就能看出战斗经验的作用了。五个罗斯青年悍勇无比,每人都被两三个敌人围着,虽然依然在左突右杀,但也只能和对方堪堪战平。只有戈尔斯基长弓短斧轮流交替,远射近砍,没一会就干翻了四个最张扬的敌人。
黑狼被杰森无视之后,又找上了相貌最凶狠的彼得洛夫斯基。他急于实验自己的“新玩具”,加上惯使右手,所以用拳刃朝着彼得一阵抢攻,左手的蒙古刀只是偶尔拿来防御。
彼得洛夫斯基大概也感觉到了黑狼比其他奴隶看守更有威胁,突然使出一记猛烈的横扫,将身边一个黏着自己的看守摔飞出去,然后专心致志地盯上黑狼。黑狼左手弯刀不停在彼得洛夫斯基面前吸引视线,右手却冷不丁的直刺而出,每次都逼得彼得连连后退。
终于,彼得洛夫斯基火了,也不管对方哪边实哪边虚,抡起战斧劈向黑狼的右手。这时黑狼左手反而在外,只好用右手拳刃招架,兵刃交击的一瞬间,他脸上就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嘿嘿,以为我刚才没听见么?”彼得洛夫斯基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右臂的伤口还没痊愈,以为套上这么个破玩意就不疼了吗?”
得了便宜后,他变本加厉地猛攻黑狼右侧。黑狼被逼得转过身体,极力用左手防御,却耐不住对方围着自己转圈,专打左手防御不到的死角。
几次碰撞下来,黑狼右手已经有鲜血从渗出,看样子之前涂的药膏都白费了。彼得洛夫斯基洋洋得意,十分满意自己的“智勇双全”。黑狼假装不支,丢开弯刀痛苦地蹲在地上,趁着愣小子不备,突然使出全力刺向他的小腹。
彼得洛夫斯基心说完蛋,战斧进攻虽是利器,在防御上就差了几分,这时想要调转斧柄已经来不及,只好拼命向后退让。眼看拳刃就要划开自己肚皮,突然一支利箭带着劲风从射来,正好钉在拳刃之上!
彼得洛夫斯基又退了三步,直到后背撞上米哈伊尔才停住。在不远处,自己的父亲举着弓怒道:“小子,给我特么认真点!老爹不能总盯着你!”
彼得洛夫斯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握紧战斧对黑狼吼道:“再来!”却见黑狼懊恼而痛苦地捂着右手,那拳刃竟被箭头射得有些弯曲,可见戈尔斯基救子之心产生的威力。
黑狼拿起一个口哨放在嘴里,用力吹了起来,那凄厉的哨音划过夜空,就像恶鬼嚎叫一样。
“咱们没完!”黑狼丢开哨子后恶狠狠说道。对他来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几十年间在蒙古人面前低三下四的“劣等民族”罗斯人,今天居然敢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他的眼睛都快瞪出血来,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
院墙北门被推开了,隐约可见里面人头攒动。黑狼狞笑起来,高声命令道:“给我上,高于车轮的男人全部杀掉!”
高于车轮,这是蒙古人屠城时常用的评定标准,意思就是成年男人不留活口,女人小孩收为奴隶。这几个字对于整个亚洲几乎所有民族来说都是一个噩梦,此时将它说出来虽然气势十足,却也让罗斯人心中无比激愤。
基辅屠城,也是严格按照这个标准执行的。
戈尔斯基面沉似水,右手已经拉满了弦,握弓的左手上还捏着三支备用箭矢,这是极为耗体力的绝技“连珠箭”的姿势。他已经做好打算,无论门里冲出来的是蒙古铁骑还是十字军战士,他都要用无情的箭雨招呼。不为别的,就为黑狼这句张狂无比的话。
门里的人走了出来,逐渐被四周的火光照亮。黑狼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彼得洛夫斯基嘲讽的笑声,戈尔斯基也轻轻放下了弓,四周的奴隶看守一片愕然。
这些人既不是蒙古铁骑,也不是十字军战士,只是普通的妓院伙计,足有三十多人。这些人个个肌肉精壮,看起来黑狼平时没少训练他们,若能加入战斗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生力军。
可是这群人偏偏满脸鼻青脸肿,走起路来也是蹒跚踉跄。他们的衣服本是整齐的绿色制服,却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上面还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带头者的右眼已经肿得难以睁开,用眯缝着的左眼看着黑狼说道:“老,老大,我们来了……”说罢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不忘掏出手帕擦拭自己满脸的鼻血。
“这他妈是谁干的!?”黑狼嘶声吼道,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底气已经远没有刚才那么足。
墙头上响起一声冷哼,一男一女跳了下来。米娅的红发在半空飞舞,修长健美的双腿在落地时直接踩在这家仆的背上,鹅蛋俏脸不怒不喜,一双柳眉微微挑动,朝众罗斯人打了个招呼。
艾维斯就没有这么潇洒的出场了,他先是从墙上溜下来,然后才快步跑到米娅身后。米娅的背影让这少年眼睛发直,他咽着口水问道:“米娅,刚才揍人的时候,我的拳头不比你的软吧?”
“还行。”米娅淡淡一笑。
艾维斯如逢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两人不久前先去了伊琳娜面包坊,艾维斯躲在树上,亲眼目睹了米娅是如何像猫一样巧妙避开所有人,在一盆和好的面团里添加了锯末,最后轻盈地全身而退。
如果这件事还可以归功于运气,那么来到妓院之后,米娅用刀柄连着干翻十几个大男人的行为则让艾维斯心中波澜起伏。他原以为她只是一个美丽的贵族小姐,这时才发现姑娘似乎根本无需自己这个“骑士”的效力。
最后他连忙加入战团,用激烈的打斗来驱散这份妄自菲薄的不安感,并更加坚定了对米娅的爱慕。
黑狼气急败坏,想要揪起一个家仆问个究竟,米娅“噌”地抽出双刀在半空敲了一下,那清脆而充满警告的鸣声制止了他。
被米娅踩在脚底的家仆还算忠心,这时拼了命也要向主人汇报情况。只见他努力抬起头,手脚在地上胡乱划拉,模样浑然像个王八,哑声说道:“老大,就是这俩人揍的我们……”
黑狼环顾四周,见地上躺着的全都是自己这边的人,对方连一个身上挂彩的都没有。戈尔斯基目光炯炯、箭无虚发;彼得洛夫斯基看似莽撞,却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弱点,害得他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有新出现的米娅,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却像一只矫健的母豹子般。
还有杰森,这个开战后直接无视自己的家伙,此时正把那个拿着塔盾的看守踩在地上猛踹,旁边另一个手持连枷的看守已经奄奄一息,那连枷的锤头还嵌在他自己的脑袋上……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杰森还在忙活。只见他不停踹着塔盾,口中说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塔盾下面那人苦不堪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屁股后面喷涌而出,想要说话,却只从嗓子眼里发出“唔”的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米娅问彼得洛夫斯基:“杰森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罗斯人也都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早先前溜得不知去向的鲨鱼突然出现在马车上,高喊了一声:“上车!”黑狼身边的奴隶看守好像得到了敕令一般,抛下黑狼和地上的妓院仆人,一窝蜂全部涌上了马车。
鲨鱼不再多等,一抖缰绳喊了声“驾”,驾驶马车直奔大门而去。后面的马车也不甘落后,纷纷紧随其后,没有人愿意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候再想阻拦已经晚了。杰森抛开脚下的倒霉鬼,指着黑狼说道:“把他抓回去审问,其他人不用管,米娅跟我走!”
黑狼是这里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敌人,却见他高举弯刀恶狠狠叫嚷道:“我看谁敢动我一下!”那负隅顽抗视死如归的模样真像一个英勇就义的好汉。
杰森二话不说挥剑就砍,第一剑就震飞了黑狼的弯刀,第二剑又斩断了他的拳刃,然后调转剑柄在他脑袋上猛砸了几下,最后揪着他的衣领丢给戈尔斯基,说道:“你们绑他回去,米娅咱们走!”
米娅问也不问,直接一阵助跑攀上了墙头。杰森在下面托了她一把,米娅上去之后又伸手拉上了杰森,默契的配合加上利落的身手让艾维斯看花了眼。
“对了,记得把塔盾和连枷也拿上。”杰森对米哈伊尔嘱咐了一句,便和米娅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艾维斯咬了咬牙,回头对罗斯人说:“你们谁来托我一下……”
杰森两人在妓院房顶上一通小跑,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大门口,而这时鲨鱼带领的车队才刚刚经过。杰森之前已经探查过了地形,知道无论对方从哪个门出发,最后还是要走正门外面的大路。他先跳下墙,然后接住米娅,最后对着草丛低声喊道:“弗雷泽!”
草丛里哗啦作响,一辆金光闪闪的双轮战车驶了出来。拉车的两匹马一白一红,分别是杰森和米娅的心爱坐骑。
弗雷泽手握缰绳,动作看起来拘束,距离杰森还有一大段距离就停了下来,说道:“我现在才知道,驾车原来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会你抓紧了就行。”杰森笑着接过缰绳,米娅也上了车,忽然听到艾维斯在背后喊道:“等,等等,我也要去……”
弗雷泽说:“他怎么也来了?看来他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米娅问道:“什么话?”
弗雷泽连忙说:“没什么,就是些闲话。”
艾维斯还是用后背贴墙的姿势溜下来的,他赶到战车边,发现已经没了自己站的位置,于是对弗雷泽说:“往那边挪挪,让我挤一下。”
杰森看了一眼,说:“要不弗雷泽先回去吧。”
“凭什么啊?”弗雷泽不满道,“平时都是我们三个铁三角,这个不听劝的小子算什么啊?”
米娅劝道:“罗斯人把黑狼绑住了,需要你回去安排呢,这边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弗雷泽这才悻悻地下车,还不忘指着艾维斯做了个“你给我小心点”的手势,杰森再不愿耽搁,一抖缰绳疾冲而出。
好在眼前只有一条大路,驾驶的又是竞技场专用的赛车,平时都是四匹马拉的,单清棠专门制作了一套适合两匹马的车具,又托关系让木匠仔细维修了各个部件,那速度完全是风驰电掣,没多久就追上了前面的木笼囚车。
看着前面车队的火把在黑暗中越来越近,艾维斯问道:“计划是什么?”
杰森耳朵里灌满了风,完全没听清,回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计划是什嘛?”艾维斯趴在他耳朵上重复了一遍。
“我抢车,到时候你来驾驶,跟上就行!”杰森说。
“行!”艾维斯答应道,随即发现杰森已经把缰绳塞到了自己手上。
“等等,这就开始了?”艾维斯愣了一下。
杰森不答,因为战车此刻已经贴近了车队的最后一辆囚车。他轻盈地跳到马背上,转头说道:“还等啥,赶紧催马加速!”
艾维斯“哦”了一声,这才猛抖马缰。不得不说战马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它们看到前方囚车后,不等驭手提醒就自觉保持着十步的安全距离,这时经过艾维斯催促才再次靠近过去。
当距离还剩五步时,杰森从马鞍上高高跳起,落下时已经抓住了囚车的后沿,两脚在半空乱蹬一阵,最后还是爬上了木笼顶端,随即朝米娅伸出了手。
米娅对艾维斯说了一句“你跟紧了”,然后也经由马背跳了出去,被杰森在半空稳稳抓住。
囚车上的两个看守早就发现了后面的战车,已经做好了两车交错时的战斗准备,但始终不见杰森超车,还以为是对方胆怯,却没想到杰森会出现在背后的木笼之上,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撞下了马车,滚落在路边摔了个七荤八素。
米娅掌握住缰绳,杰森则掀开囚笼外罩着的毡布,高声问道:“希洛修斯,希洛修斯在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