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嫣乖巧地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唇落下……
可是，那两片薄唇在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忽然停住了。
夜非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上官嫣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他鬼使神差地就回到了他刚刚中毒没多久的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烛光，这样的榻，那个女人恶狠狠地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股酥酥的麻从皮肤相触的位置炸开，迅速地流变全身。
也同样是那一晚上，自己第一次意识到，成婚三个月以来，那是他头一次近距离地望进了她的眼。
虽然脸上带着大片可怖的伤疤，可是那双眼，却美得紧。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上官嫣尝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近在咫尺的夜非离虽然呼吸可闻，可是那双眼睛里的思绪明显不在自己这里。
“离……哥哥？”
夜非离猛地从回忆中挣扎着醒过来，聚焦在眼前的上官嫣脸上，几瞬过后，他无力地往旁边的榻上一倒，眉头皱着按住自己的肩伤。
上官嫣愣了一瞬，“哥哥，你的伤……还没好吗？”
夜非离摇摇头，“抱歉，我不太舒服。”
上官嫣眼底是难以掩盖的失望，多亏夜非离现在望着别处。
上官嫣深吸一口气，努力地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那既然如此，离哥哥就歇在我这里吧，改日等你伤彻底好了，我再继续做菜给你吃。”
夜非离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侧，尽可能柔和地说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睡。”
这句话弥补了一些心理上的空荡，上官嫣依依不舍地望了他好几眼，这才闭上眼睛。
夜，似乎是很漫长。
夜非离睡不着，一直盯着黑暗的空气，直到身边上官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缓缓从榻上下来，默不作声地系好自己的腰带。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成婚到现在以来，所有有关楚念昔的景象都不听话地在脑子里回放，他想着她入府之后的一切，却总是也想不起来，她刚刚嫁给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当初对她，竟是漠视到了这般地步。
夜非离沉默地踏出门槛，看到惊讶的梁元，立刻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
若不是夜非离已经转身走向院子外，梁元绝对会认为自己梦游看到了假的夜非离。
他默默地跟着，越走越不对劲，直到夜非离停下了脚步，梁元才发现，自己家王爷居然，走到了王妃的院子！
抛下上官嫣来找楚念昔？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有时间细想，就看到夜非离转过脸来，表情几乎能把他给冻住，“这里面什么情况？”
梁元回过神来，仔细一听，惊悚地发现这深更半夜的，王妃的院子里居然传来阵阵笑声和笛子声，仔细一闻还有烤肉的味道！
夜非离一甩袍子，二话不说地踏进了院门。
梁元哪敢怠慢，赶紧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却发现走了一路都没有守夜的侍卫和侍女，甚至他们王爷来了，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楚念昔站在屋檐上，活动了一下手腕，两手指间各拿着三把飞刀，只见她做了个深深的呼吸，嗖嗖嗖几下，那六把刀如光影般射出，又稳又准地插在了院子内一个正在架子上烤的半熟的羊腿上面。
“好！好腕力！”
掌声和喝彩声立马响了起来。
夜非离脚步一顿，藏在一棵树之后，待他看清了院子内的情景，脸上的颜色简直堪比皇帝龙袍上的龙腾刺绣。
余南是最能折腾的，他一边啃着刚刚烤好的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桃，我还要吃流苏饼，还有吗？”
小桃忙着给正在烤羊腿的余西斟酒，道：“今天的流苏饼都让上官姑娘的院子要了去，现在估计都进了咱们王爷的肚子了。”
夜非离听此不由皱了皱眉，流苏饼不正是上官嫣说自己做的端给他的吗？
余南气哼哼道：“不知道王爷的房内还有没有剩下的，我真想去偷几块解解馋！”
屋檐上的楚念昔往下一瞧，看到余南那副吃不到就愤愤的小模样，只觉得可爱，便笑道：“如果你真想吃，我替你去偷！但你得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儿讲一段城南戏坊里最新的话本，不然就不给你吃！”
余南猛地一拍大腿，“好啊主子，我看您就是想听故事了，我说给你便是！”
院子里面越来越热闹，树干的后面却越来越冷。
梁元听着里面各种大逆不道的对话，已经不敢去看夜非离的脸色，只能哆嗦一下嘴唇，“主、主子，咱们……还继续听吗？”
夜非离没说话，也不躲了，径直走了过去。
余西的耳朵最好使，他忽然一转头，喝道：“什么人！”
楚念昔的反应能力也是出类拔萃，一把刚刚玩剩下的飞刀瞬间就掷了出去——
那飞刀猛地停了下来，只见两根袖长好看的手指夹着那刀，由于惯性的作用，刀柄还在微微轻颤。
夜非离眯起了眼睛，飞刀距离他的眉心，只有几寸的距离。
院子里的笑声和笛声戛然而止。
小桃吓了个半死，立马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恭、恭迎王爷。”
楚念昔一见是他，抬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刚才吃鸡腿蹭上的油，然后利落地从屋檐上跃下来，落地的姿势堪称优雅。
只不过她裙子上那两道油印儿，硬生生破坏了这优雅的氛围。
夜非离将刀弹起，反过来扔给她。
楚念昔稳稳地接住，随口问道：“你来干嘛？”
夜非离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允许你们在这儿肆无忌惮，不许本王在自己府中闲逛？”
“没啊，谁敢约束你离王殿下？”楚念昔耸耸肩，“只不过我们就烤了一直羊腿，你来怕是不够分的。”
梁元站在院子门外，看着夜非离的脸色，自己都快要忘了呼吸。
他非常想提醒一下这位胆大包天的王妃，这儿是离王府，不是醉月楼，可是不论怎样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