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昔和孙芷兮并肩坐在石桌前，桌上是一本摊开的医书。
孙芷兮勤勉好学，时不时就会提出疑问，楚念昔都会不厌其烦地为她解惑。
恰在此时，小桃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新茶来，放在了桌面上。
见两人正在热切讨论着，便也没有出声打扰。
一番询问后，孙芷兮正觉得口干舌燥，便伸手端过茶盏，目光却还落在医书艰难晦涩的小字上。
小桃瞳孔陡然一缩，惊呼道：“芷兮姑娘，小心烫！”
茶盏骤然打翻，孙芷兮神色错愕地退开。
楚念昔神色紧张：“芷兮，你没事吧？”
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挽救措施，茶盏就已经翻落了。
孙芷兮惊疑未定地喘着气，摇头挤出一抹笑：“退开的及时，没有烫到我。”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惋惜道：“就是衣袖和裙摆都打湿了。”
“你风寒本就没好，穿着湿衣服可不行，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楚念昔关切地提议。
孙芷兮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医书上，意犹未尽道：“可是方才正讲到精妙之处，一来一回，只怕方才那点感悟就要消失殆尽了。”
见她如此好学，楚念昔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便留在这儿吧，只是穿着湿衣服总是不妥，前几日我刚裁了新衣，还没有穿过，若芷兮姑娘不嫌弃，就换我的衣服吧。”
“那就多谢王妃了。”孙芷兮福身行礼。
“无事。”楚念昔淡淡一笑，领着孙芷兮进了屋。
她从衣橱中找出那套崭新的衣裙，递给孙芷兮。
见她拿着衣裙，有些犹疑的站着不动，楚念昔心领神会，笑道：“那我就先出去等你。”
“好。”
孙芷兮颔首，见她合上门，才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衣裙。
她记得那日，夜非离难得休沐，却不在家，她让喜鹊去打听，看看夜非离去了何处。
喜鹊回禀说：“王爷去了京中一家成衣店，想必是去裁新衣了。”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楚念昔身上穿了一件从前未曾见过的衣裙。
这一条，也是那日夜非离去裁的吗？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衣裙，端详着布料温润的光泽，眸中掠过一丝柔光。
她知道楚念昔的脾性，这件衣服，算是送给她的了，若这是夜非离亲自去裁的，那她就当做是夜非离送给她的。
孙芷兮将衣裙捧在怀里，唇边溢出一抹笑，清溪般的眸子里全是温柔眷恋。
她迅速换好了衣裙，却仍然不舍得离开。
这里也是夜非离的房间，好像每一寸地方，都有他的气息。
房间里有一张桌案，上面堆满了书卷，孙芷兮能想象出，夜非离是如何借着昏黄的灯光，坐在那里挑灯夜读的。
她想象的场景中，夜非离披着斗篷，坐在桌案前，手捧书卷，目若朗星。
然而下一刻，楚念昔就出现在他的身旁，和他温柔相对。
孙芷兮敛了笑意，神色淡淡看着那张桌案。
楚念昔，为什么在想象里，都不能放过她？
孙芷兮微闭了闭眸，敛去快要喷涌而出的冷意，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柔弱无辜的神情。
她莲步轻移，坐在了那张桌案前，右手边上是紫翠石雕制的砚台，白色笔搁上，放着一支狼毫笔，左手边上是一樽瑞兽麒麟镇纸。
坐在这里，仿佛能体验到夜非离平日是如何处理公务的。
桌案下边有一层格子，对开的门轻轻掩着，掀开了一条缝。
那条缝引起了孙芷兮强烈的好奇心，她不由伸手打开了格子。
最上边是一些往来的信件，孙芷兮没什么兴趣，漫不经心地翻落着，忽然。目光落在最下边一张纸上。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
她忽的呼吸一滞，忍着内心的翻涌的情绪，抽出了那张纸。
上边写着：和离书。
楚念昔和夜非离早已经和离了？
还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门口便响起楚念昔担忧的声音：“芷兮姑娘，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孙芷兮陡然一惊，下意识将和离书放到了怀中，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和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她笑着开门：“来了，刚刚忽然头有点晕，缓了好大一会儿。”
楚念昔蹙着眉头：“那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就在外边，你应该叫我进去的。”
“没事，以前也常常头晕目眩的，都是过一会儿就好了，这点小事不用劳烦王妃了。”
孙芷兮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生怕被看出一点端倪。
她如何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恩爱非凡如胶似漆的楚念昔和夜非离，竟然早就已经和离。
可是他们又为何要在旁人面前演戏呢？
演戏，脑中闪过这个词语，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那些她看到的，指不准都是演戏罢了。
夜非离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孙芷兮在心里如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和解释。
她目光落在医书上，心思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她用余光偷偷瞟向楚念昔，看着她绝美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
无疑，容貌恢复后的楚念昔是美的，但是那又如何呢？夜非离还不是与她和离了。
不知为何，孙芷兮心中忽然就出现一种久违的喜悦，那是胜利的喜悦。
尽管她心里也知道，现在说胜利，还远远太早。
可是，楚念昔很快就要离开了，只要离王妃的位置空出来，她就还有机会，而且，有太后的帮助，这机会不是一般的大。
她担心继续留在这里，迟早藏不住内心的畅快，怀中的那份和离书似是滚烫的，灼热着她的胸腔的位置。
有什么情绪，快要难以掩藏地外放出来了。
孙芷兮陡然起身，盈盈向楚念昔一拜：“不知怎的，兮儿忽然有些困乏，想先回去睡一会儿。”
“许是犯了春困。”楚念昔轻笑了一声，“无妨，既然乏了，那便回去休息吧。”
孙芷兮回到院中，喜鹊远远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看着好像很开心，今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孙芷兮微微敛了神色，蹙眉道：“我看起来，开心得很明显吗？”
喜鹊愣了一瞬，摇头道：“倒也没有特别明显，只是奴婢整日跟着小姐，所以能察觉到小姐心情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