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任务，楚念昔就放下了窗户，独留余北一个人在原地愣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找余东报备消息。
一炷香后，楚念昔一身男装，白纱斗笠一直遮到脖颈下方，腰间还配了把长刀，不说话时像极了话本中那些神秘的侠客。
“主子，咱们到了。”
余北带着楚念昔停在一家歌舞坊的门外，她抬头看着里面歌舞升平的景象，还没等进去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脂粉味道，揶揄道：“余北，原来你平时说的你去了赌坊，居然是春楼啊。”
余北满脑袋黑线，赶紧解释道：“不是的，这些地下赌坊的入口一般都选择这样的烟花 柳巷，比较不容易引人注目，跟我来吧。”
楚念昔抿嘴一乐，她最近心情比较平静放松，有时候也忍不住逗一逗这几个护卫。
基本上除了余西那个冷淡得堪比夜非离的家伙，剩下的三个人都能接上她的玩笑。
尤其余南那个小机灵鬼，现在居然敢公然说出王妃你最近是不是吃胖了这种气死人的话。
忽然间，一股风一下子掀起了楚念昔的面纱，她怔了一瞬，迅速用手捂住。
两人没有发现的是，刚刚在二楼抱着美人嬉笑的一群人中，一个男子正好看到了她被掀起面纱的一瞬间，脸色猛地一变，随即嘴角微勾，推开美人就朝另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两个人走进歌舞坊，绕了好一会儿才从密道走下去。
地下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楚念昔忍不住吸了口气，觉得这里除了潮湿和铜钱还有酒水的味道之外，似乎还藏着什么别的味道？
“余北，这里除了卖卖酒水和珍宝，是不是还做药草的生意？”
余北推门的手一顿，纳闷地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这里只偶尔拍卖一些字画和奇珍异宝，药材我是没听说。”
楚念昔沉默地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赌坊。
心里面却还在想着刚才走下来的那个气味，虽然很淡，可她不会闻错的，那就是一些药草混合起来的味道。
这些药草不走正规的药铺，偏偏在这里兜售，估计是一些珍贵货，去向也肯定是些有着疑难杂症病患的家里。
如果真是这样，为了开拓空间，她可以考虑追溯一下这些药草的去向，然后有针对性地救人。
这样一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余北领着她在一处玄关停了下来，接过门口小厮递过来的面具，“进门前都要带上这里的面具，以保证在里面交了恶，出了门不被认出来。“
说着余北压低了声音，”这里的赌局都是一千两一注，主子务必小心，经常有人不小心连命都能搭进去。”
楚念昔点点头，接过面具戴上，笑道：“我有你在身边，我还怕谁？就算是一万两一注，我也……”
她忽然停了下来。
余北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形十分清瘦的白袍男子手握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立在不远处。
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似乎在认真地看着旁边的一场赌局，那桌子上押注的银子已经堆成了山。
“主子，那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余北压低声音问道。
半晌之后，楚念昔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最近有些累，多心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坐上去之前，楚念昔特意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那个白色身影已经不见了。
“押大。”
赌桌周围的人真是各色各样，有的锦袍加身，腰间的玉佩看上去就价值连城，有的衣衫褴褛，好像是刚刚从乞丐堆里面走出来一般。
可是大家心照不宣地忽视掉所有人的装束，因为都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伪装。
楚念昔也不例外。
她对着赌桌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将骰子打开……四个六点。
众人吃了一惊。
“这位公子看着像是个新人。”边上一位押大的人偷偷凑过来问道。
楚念昔只是对他笑了一下，并不理会。
赌坊里想要傍赌神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她现在可没心情招揽属下。
“下一局！下一局！一注一千两，各位爷各位看官，买定离手！”
余北佩刀立在她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开了一局又一局的四个六，又开了无数局四个一，每次都精准地将桌面上的钱揽到自己的面前来。
最后，桌子旁边的那些个赌客已经变成楚念昔的势力了，她押什么，边上的人就押什么，完全一边倒。
以前跟随相爷的时候，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家主子居然还会赌，而且还会射箭医术……
这下好了，以后自家王妃干点什么他估计都不会惊讶了。
“好久没上赌桌了，有点怀念。”楚念昔非常简洁地总结了这么一句。
余北的太阳穴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凑到楚念昔的耳边低声道：“主子，咱是不是太招摇了？”
楚念昔一边数钱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这种地方，谁都不认识，招摇又如何？”
余北数了数她面前堆积成山的银子和银票，想着一会儿得全部换算成银票才行。
正当他陷入思考时，本来相对寂静的这边被不远处的混乱所打破。
楚念昔看了过去，呼吸停滞了一秒。
众人抬头一望，只见几个带着狼头面具的赌坊护卫，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一个白衣服的男子。
隐约还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主趾高气扬地插着腰，指着已经被推到地上的白衣男子道：“敢骗老子的钱？给我往死里打！”
一般来说，赌坊里面出现这种场面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毕竟想要一夜暴富的人不在少数。
但回魂坊一注就是一千两，不是小数目，敢到这里来的人肯定都是有些油水的，见好就收见坏直接就不来了。
楚念昔也抬头看过去，只见那边的人越聚越多。
赌坊里光线昏暗，她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发现这男子的衣服花纹，跟刚才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握着折扇的男子似乎是一样的！
楚念昔立刻走了过去。
“小兔崽子，坑钱坑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那满身油肉的地主指挥着身边的人，“给我打！扫了你爷爷的兴致，不打断他一条腿都对不起爷爷我来这儿玩一趟！”
楚念昔见地主旁边站的两伙人，其中一伙穿着回魂坊打手服饰的人，不禁让她面露疑色。
余北见此不由解释：“回魂坊的坊规，出千者全权交由赌客处理，出了人命也是赌客扛着，想要收拾出千的人，赌客可以给钱收买坊内的打手，但仅此一次，所以……”
所以，回魂坊这条规定也是变相将那些赌不起或者玩手段的人拒之门外。
闻言，那坊内的打手猛地一脚踹在了白衣男子的胸口，男子闷哼一声，像是闷了一口血在喉咙里。
这第一脚踹了上来，地主的手下也纷纷上拳头上脚，那白衣男子看上去毫无招架之力，也不会半点武功。
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起身子，在暴风雨一样的拳打脚踢中用双臂护住头。
楚念昔移开了目光，转头走开，余北立刻跟上了她，可是没走出几丈远，楚念昔便猛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一声不吭的白衣男子，像极了刚刚入军营实验室时，被所有研究员和军医欺负的她。
余北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主子，这里不是相府，也不是离王府，没有我们说话的地方。”
“的确如此。”楚念昔点点头，“可我第一次上赌桌，差点儿被剁去左手时，曾有个人救了我的命。”
话音未落，余北都来不及拦，楚念昔就已经站在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侧，伸手握住打手已经扬起来的棍棒。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很多在二楼的赌客都扔了手里的骰子，纷纷倚着栏杆往这边瞧。
胖胖的地主本来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身躯塞进椅子里，正准备欣赏白衣男子被打断腿的模样，却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公子不自量力地过来管闲事儿，忍不住冷哼一声：“你是哪儿来的小鬼？敢管我的闲事？”
楚念昔看都不看一眼地主，弯腰问地上的白衣男子：“伤到哪里没有？”
那男子似是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头从双臂中露出来，却不敢说话。
“你出千了吗？”
男子怔了片刻，果断摇摇头。
楚念昔深叹一口气，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由来，拎着男子的一个臂弯将他托起来，见他只是踉跄了两下，看来没有伤到要害，便放了心。
随着男子的动作，药香味更加直白的充斥着楚念昔的感官。
她不禁一喜，刚要询问男子。
只见地主气得一下子从椅子里跳了出来，肥胖的身躯带得椅子跟着一摇，骂道：“反了天了！给我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