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皱紧了眉头,脸色带着肉眼可见的苍白和衰弱,眼下更是有着明显的青黑:“母后,我真的觉得那不止是梦而已,臣妾已经接连做了同一个梦几日了。”
“而且梦中的一切都很清晰……她发病时候的样子,双目赤红的朝我扑了过来,掐着我的喉咙找我索命。”
她低下了头,语气带着疲倦与惊惧:“我都已经这么久没有见过她了,照理来说,她的相貌都应该很模糊才对,可是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叫臣妾不得不怀疑。”
太后被她说的心中也越发恐惧,背后的寒毛都竖起,她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佛珠表面的冰冷一直从手上传入心底,她脸上却是依旧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
皇后见她不为所动,终于有些崩溃:“母后!您有没有想过,此件事可能不止是她,还有太妃……”
“住口!”
太后猛地横眉怒斥了一声,手指猛地掐紧了手中的佛珠,呵止了皇后未出口的话。
锋利的指甲掐断了串联着佛珠的线,顿时绳断珠散,木色的佛珠咕噜噜滚了一地。
太后看着地上的佛珠,脸色也终于是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沉稳,一瞬间变得惨白。
难道真的是她罪恶深重,就连佛珠都护不住她吗?
“这都是预兆啊母后!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我们的下场也要变得跟那具街头的尸体一般了。”皇后满脸的疲惫与惊恐,“还是请一位高人来压住她们吧。”
屋内的空气沉默了良久。佛珠静默的躺在地面之上无人去捡起,被人反复盘磨的珠身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太后终于是点了点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杯盏当中的雾气也不似以往的宁静平和,随着气流的流动而缓缓扭曲成各式各样。
“是该请一位大师来做法了。”
为了能够尽快摆脱邪祟与噩梦,太后与皇后很快就命令了宫人准备这件事。
这一次开坛做法,明面上自然不能是为了二人的私事,而是以镇压邪祟,祛除那所谓的吸干打更人精魄的厉鬼,打着为民请愿的名声。
因为打更人的死相确实诡异,闹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法事也举办的空前盛大,太后为了确保能够镇压所谓的“邪祟”,特意花了重金请来了一位长久居住在深山内的高人前来做法。
这场法事邀请了众多人,楚念昔也被邀请到场。
她来时祭坛边缘已经是站了不少人,都在朝着那正在准备的祭台看。
应着高人的要求,十二面面黄色的风幡被有序的挂在了祭坛周围,迎风招展着,每一面旗子都有两张床帘大小。
祭坛更是夸张,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了。
祭坛当中则是盛放着一个巨大的两仪八卦盘,阴阳鱼的两眼处各自放了桃木之类的辟邪的东西。地上则是各处都散着些白色的纸钱。
后方又是一处小台子,上面赫然站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穿着一声道袍。
那老人家正在闭目养神,抱着双臂头颅低垂,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拂尘,静默不动的时候,当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位赫然就是请来的道士了。
众人看着这祭台的盛况,议论纷纷,心中都不由得对此事多有猜测。
“往年京城里又不是没有死过人,怎么唯独这一次太后和皇后要这般大操大办的?”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一次死的人死相及其凄惨,简直就跟厉鬼索命一般,整个人都被吸成 人干了!”
“真的那么恐怖?这个大师能够压得住那邪祟吗?”
“敢怀疑大师,你就不怕降下天罚。你看大师这一套准备的多齐全,尤其是那招魂幡,定然能够让那邪祟跑不掉。”
也有宫人悄悄的跟旁边的人咬耳朵:“皇后当真是为了要镇压那厉鬼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心虚了……”
旁边的人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嘘,你不要命了吗?大人的事情也是我们可以妄议的。”毕竟这是深宫之中,皇后能够爬到那样的高位怎么可能手上一点鲜血也没沾上。
楚念昔将众人的谈论声听入耳里,不甚在意的转头,看到了远处正朝着此处走来的沐风吟,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也来了?”
沐风吟淡淡的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祭坛。
若是往常他定然会风流倜傥的打开那扇子,笑着调侃楚念昔一句,但是如今他眼底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忧伤。整个人都有些异乎寻常的安静。
楚念昔见他沉默,也不再打扰他,转头和他一并看向了那祭坛。
若是沐风吟想要说,他便听着,他若是不想说,她也不强求。
过了一会儿,沐风吟像是从那阵感情当中醒了过来,转头看向楚念昔,笑容又变成了楚念昔往日看到的那般风流不羁的样子,只不过眼底依旧是带着一分未曾散去的悲伤。
“怎么小楚儿看见我这般伤心,都不上来安慰我一句?”
楚念昔淡淡的看着他:“不想笑,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沐风吟的笑容一瞬间便寡淡下去,只剩下了一点微末的假笑挂在脸上,他打开折扇,遮掩了脸上的神情:“小楚儿心细如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是我看着这祭坛,不由得想起了我母亲的事罢了。”
沐风吟的眼中涌现出一抹怀念之色。
风中忽然飞来一片纸钱,沐风吟伸手轻巧的捉住了它,语气淡淡:“我在她生前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只能是死后做些法事烧些纸钱,纸糊的房子,轿子,首饰之类的给她。”
“但是我心中权知道,这些东西根本送不到她的手上,什么东西,都只有活着的时候送到她手上才算数。这些纸钱之类的东西只不过是活着的人给自己找的一点安慰罢了。”
楚念昔沉默了许久,她联想起自己的经历,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从前也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
“但是自从许久之前,我忽然也相信了一些了。”
毕竟她现在灵魂存在的本身,就难以用常理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