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在湖波的梦里一下子的长大了,亭亭玉立的模样,干净的书卷气息。她没有出国,没有去到花锦城,没有去P大留学。她留在了C大,留在了金桂市,留在了花国。
她大学毕业了,她工作恋爱了。她满脸娇羞的挽着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还是田宜梧的模样。如果田宜梧会娶自己呢,那就办三场盛大的婚宴。一场在湖波的家乡金桂,一场在田宜梧的故土心仪,还有一场就安排在母校C大。
今天是湖波的第一场婚礼,地点在C大。她与田宜梧在这里相识,在这里相知,在这里相爱,也理应在这里许下共度一生的诺言,携手步入人生的新阶段。
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两人的婚纱照就在这片格桑花丛里盛放,绚彩缤纷的花卉像一张张笑脸,吐露着幸福的祝愿。
放眼望去,枝繁叶茂的合欢树还在老地方,细细密密的枝丫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绳。求学业的、求姻缘的、求友情的……甚至单纯求开心的,也不知道神灵忙不忙的过来。
沿着曲曲绕绕的石子路,姑娘拉着自己的新郎去树下合影。原本踩上去会疼到龇牙咧嘴的石子路,现在走来居然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毫无痛苦。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或许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湖波好像挽着田宜梧了,又好像没有。
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大声吆喝着喊他们靠近,摆好pose,微微笑,按下快门。三脚架、摄影机,雪白的婚纱、笔挺的西服,新郎新娘是今天绝对的主角。
看着药苑里奔放的玫瑰花,两人异口同声的背起“疏肝解郁此方宜”的方歌。仲景像前许下百年之好,感谢医圣保佑两人八年求学都没有挂过科。
打印店的老板亲切的同他们打招呼,曾经在考前临时抱佛脚,一同复印了162页诊断学白皮书的两人,给驻守C大十几年的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是最后并没有用上哎,时间来不及了。”
湖波在心里默默地想,但是这个场景本身太美好了。能和田宜梧并肩走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太美好了,无论是过往还是现在。不管有什么遗憾和不舍,都不要打扰此刻的幸福吧,湖波没有开口。
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们或单人或成双,都用好奇的目光将两人打量。学校的情侣有几对能熬到毕业?可他们却是克服千辛万苦,终于盼到了婚期。
原来不仅仅是暗夜里可以并肩行走,在白光下也可以这么放肆而张扬的相互拥抱。幻境中的男子好像在真真切切的对自己微笑,只见他单膝下跪在莲花池畔,一张一合的嘴唇吟诵出世间最动听的旋律:
“波波,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好啊,当然好。”
湖波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田宜梧对面的女子已经换成了何蓓宁的模样,自己正在被一股不可抗力推离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戒指在何蓓宁的无名指上闪着耀眼的光,田宜梧的手自然而然抚上身旁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未来幸福的一家三口已经初具雏形。
而湖波这个连他的手都没有牵过的普通朋友,在两人的幸福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的立锥之地。
是啊,婚宴都不需要办三场了,两场就已经足够。田宜梧和何蓓宁本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家长都很熟悉,甚至连家族群都不用重新拉。
门当户对也就算了,关键两人还男才女貌、如此般配。
过往行人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新娘有什么变化,摄影师傅的胶卷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湖波的身影。
不管怎么看,湖波都是那个从头到尾毫不相关的外人,纵使自认情深似海,充其量也只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对啊,梦境再美好,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面对现实,残酷而真实。
湖波的四肢渐渐冷却下来,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似乎有些跳不动了。她很累,想要真正的休息一下了。什么博士延毕、AI百味止痛堡专利、远在花国的父亲母亲……她都不想再管了。
她的面前好像出现了一束光,那束光指引的路途,一看就是去往好地方的道路。
“佛祖?是你吗?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吗?”湖波喃喃道,热泪冷结,淌到嘴角凝成冰珠,将落未落的悬着。可她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像是终于获得了解脱一般,无力的垂下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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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牢不可破的全封闭空间终于从外部击破,阳光带着新鲜的空气一齐涌了进来。冲进来的男子每个掌指关节都渗出鲜血。因持续性的暴力击打,刚刚被外伤撞碎的皮肉,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
可他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只是屈膝跪下,跪进血污里,跪进尘埃里,跪进自己最深的梦魇里。他把面前的女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一件即将破碎的稀世珍宝。
“波波,你不能有事!湖波,我不许你有事!求求你,活下去,我来接你回家……”彼得乔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命令的威严,又渗透出卑微的祈求。
这已经是他不眠不休寻找湖波的第三天了。可叹他的身影刚刚还出现在怀中人的梦境中,然而湖波却没能撑到见他最后一面。
“对不起彼得乔先生,爱德琳小姐因为失血过多,加上长期没有进食,已经引发了弥散性血管内凝血以及失血性休克,目前情况危急。我们会尽力救治,但是可能希望不大。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病危通知书,请您签字。”
彼得乔飞快的签掉了病危通知书,每个毛孔里都渗出阴冷的戾气,“你们必须救活她,我要她活着!N院是法门森旗下的产业,如果她死了,这间医院也不用开了。”
彼得乔掷地有声的音节砸到大理石的地面上,也砸在现场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心里。医生护士们赶紧掉头冲进手术室,“手术中”的牌子高高亮起。
还在纳闷湖波为什么没有两天都回复自己信息的罗伯特,闻讯匆匆赶来N院急诊室。
原本死死盯着“手术中”屏幕的彼得乔闻声,扭头看见罗伯特那张花蝴蝶的风骚脸,眼里的所有怒意,像是要喷火的*一般蓄势待发。
罗伯特还没赶到手术室门前,已经被像只敏捷的豹子一样扑上来的彼得乔,一拳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