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栽培的学生靓影还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位老师苦心经营着,用来交换自己前途未来的所有奖学金荣誉档案,就全部化成了灰烬,连同他自己也瞪大眼睛、于顷刻间变成了一具骸骨。
窗户应光碎裂,他掉出了办公室大楼,正好悬挂在那棵一大清早,刚刚挨了他一口浓痰的水杉树枝头。
可怜的水杉树都别扭的压低了树枝,想把这副肮脏的骨骸从自己的身上抖落下去。
所有那些曾经盘剥压榨你的人,所有那些曾经为难伤害你的人,所有那些曾经嘲笑贬低你的人,所有那些……你恨之入骨的人,都会死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秋日。
世间阳光隐去,灰霾砂石横行,你的所有冤屈,自有上苍为你报仇。
这就是死亡,每个人生命尽头所拥有的一切。
有人相信爱情能延续到生命尽头,有人相信仇恨能延续到生命尽头,但其实,什么都延续不到生命尽头。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死亡到来的一瞬间终结。
生命被剥夺,爱恨亦随空。所有那些权势、金钱,你在乎的一切,他倚仗的一切,在死亡面前,统统一无所有。
不管是善还是恶,光明还是黑暗,死亡都是唯一的净化剂。
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花锦城,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场人间炼狱。
在这场浩劫之中,有两栋大楼的波及程度轻微到了不正常,居然仅限于楼层打碎玻璃和员工轻微擦伤。新雅琳制药公司继续在郊区挺立,而虎皮俱乐部的专用训练大楼也几乎幸免于难。
满天的哭声、叫嚷、寻死崩溃当中,已经没有人有心思来管这些不知道该如何被定义的幸与不幸了。随着那些飞碟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留给花锦城人民的伤痛却深入骨髓,永生永世不会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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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以后,湖波艰难地爬出了废墟。所幸她的伤势不重,除了大脑轻微眩晕以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其他伤口。重要证件也还随身携带,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
最关键的是,连新换的手机都只碎了屏幕,重启一下依然运行正常,湖波不禁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言非虚。
法门森制药公司已经成为一堆废砖烂瓦,轰然倒塌的巨楼连带着周遭一个街区的房屋受损,倒下来的钢筋水泥堆成了一座座山丘。
挖掘机正在日夜不停的加班工作,一铲一锨的挖走现场的废铜烂铁。救援人员也拿着他们特有的装备,红外探测仪、超声感应器……尽可能搜索着每一个生的希望。
地上密密麻麻躺着重伤的患者。他们大多还剩一口气,但是没有人认领,也就无人支付医药费,所以不能得到医院的及时救治。
在翻到第三百七十八个沾满血污的不知归属者时,湖波才找到彼得乔。帮助湖波确定身份的,是彼得乔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只钢笔。大楼坠塌前,他还任自己公司女职员随意使用过。
那支钢笔,是湖波送他的生日礼物。
湖波既好气又好笑,彼得乔生死关头竟然连手机都不拿着,偏偏握紧了这么个劳什子。可既然只是逢场作戏,又何必这么逼真呢?骗得连我都相信。
湖波再次被自己的一身白膘所救,也可能是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以后,这副身体虽然小病不断,但是在大伤大痛上,多了不少抵抗能力。
现在她更担心彼得乔,花锦城的各大医院,受灾情况也很严重,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床位了。湖波是个制药的,对于医疗护理并帮不上什么忙。
P大实验室也不知道还开不开,算起来自己还是对那个地方更熟悉些。或者还是回彼得乔的别墅好了,但是自己好像没有钥匙……
天无绝人之路,湖波竟然在彼得乔的西裤口袋里,找到了别墅的备用钥匙。她忽然想起来彼得乔进出别墅向来是语音叫门,钥匙并不经常使用,也不知道除了他的声音以外,那栋别墅还能听谁的指令。
“或许,我的声音也被录入了吗?”湖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都什么时候了,花锦城都快被屠城了,自己居然还在关心这种儿女私情的小事。
湖波为自己的思想情操之低俗、道德觉悟之低下感到深深的羞耻,赶紧喊上了周围几个志愿者,帮忙一起架着彼得乔回到了位于星光钻石大街116号的独栋别墅。湖波向志愿者们真诚的道了谢,知道并没有立即掏出钥匙开门,还是尝试着和彼得乔惯常一样说了句:
“我回来了。”
大门应声而开。
湖波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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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门森公司大楼坍塌后,彼得乔完全失去了意识。湖波一个人架他进屋,把他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右手拉在胸前。如此一来,彼得乔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了湖波身上。
湖波简直感觉身体像是快被压碎了一般的沉重和憋闷。男人的骨骼,真的会比女子重上一些?是骨密度不同吗?
湖波决定今后好好探究一下问题,可以研发出男女不同款的支架、拐杖和轮椅。
医护人员临走前和她说,彼得乔身体机能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上受刺激过度,一时半会儿可能很难醒来。湖波连摆着手说“没事没事,既然没有硬伤我们就自行回家休养了,不占用大家的医务资源。”
那些白大褂白帽子们闻言,也没细想,病人又实在太多,也就由着她把彼得乔带走了。
现在,湖波好不容易把彼得乔扛回客厅的软包沙发上,仰面瘫倒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而彼得乔却像一个熟睡的婴儿一样,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
湖波把头靠在彼得乔肩膀上,位置刚刚好,卡得很完美,简直比自己之前买的田狗玩具抱枕还要严丝合缝。
湖波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带彼得乔上楼,把他好好安置在大床上,最好还要洗个澡什么的。
彼得乔的别墅里从来不雇保姆,最多只是请钟点工阿姨过来打扫卫生。湖波很惊诧于他之前居然独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可是后来一想,这点倒是和自己很像。
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不喜欢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