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一条信息过来,还没看。这时宿舍的门又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吴北枫眯着眼睛打量一下,不由一愣,进来的人穿着一身夹克留着平头,眉头处有一道浅色的伤疤,活像一个黑背。
他只是冷淡扫了一眼宿舍里的三人,然后就把行李撂到上铺,那个还空着的床位。
这个人?
有点意思,吴北枫倒是想要认识一番,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
“你好。”于乐已经开始骚扰新人去了,通过于乐坚持不懈的刨根问底,终于知道男生名字叫严渊,然而严渊一直一副冰山脸,所以也就再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看他不太愿意讲话,于乐怏怏闭嘴转身和吴北枫说话。
可人家吴北枫,好家伙,走到严渊身边聊起来。
也不知道他俩聊了什么,严渊从沉默也开始说了起来,两人聊得火热。
在led灯下的严渊,五官柔和了许多,连略显刻薄的薄唇都镀上了一层蜜色。于乐不禁有些羡慕,吴北枫的魅力,什么样的人都能聊的来。
其实,倒不是吴北枫有魅力,而是他们志趣相投。在聊天里,吴北枫得知对方之前也是做地下乐队的,喜欢小众、非流行的元素,爱好rap和摇滚。
他们聊起喜欢的音乐,聊起在乐队演唱的时光,是那么的相似,那么的一致,简直相见恨晚。
期间,他们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饥饿,忘乎所以地谈天谈地谈理想。
有好几次,于乐想要打断他们,都打断不了,他们说着说着严渊拿出贝斯,给吴北枫奏了一曲原创黑白。
于乐不懂音乐,也不懂他们突然的兴致,想去和顾念安说话时,却看见顾念安在电脑上拨弄图片。
图片画的是一张暴雨里的小船,船上坐了两个男孩儿,一个掌舵,一个提着灯。在狂风骤雨中,两人艰难地前行。
“很有意境。”于乐靠近说话,本以为对方不会开口。
顾念安却开口:“嗯。”
看到对方说话,于乐被熄灭的话痨火又燃了起来,继续说,“这是你画的吗?但是为什么这两个男孩没有脸呢?”
听了于乐的话,顾念安许久没有回答。于乐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开口,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失礼了,默默地说:“抱歉啊。”
爬上床的于乐听着床下严渊的贝斯声,心里觉得安详又宁静,刚才的插曲很快也抛在脑后了。
“因为是假的。”顾念安的话在风里旋转,飘飘悠悠地消失在宿舍。
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画上的提灯男孩耳后的痣和他一摸一样。
俱乐部的大厅浮雕、晶石和灯光装饰得金碧辉煌,两边的长桌上摆放着任人取用的美酒佳肴,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们正在自由交谈,他们交谈的声音低缓而少有波澜,举止礼貌又疏离。
一个穿着纯黑的西装,领带也好好的系着,他的身高在普通人之中并不矮,应该有接近一米八,但因为身形偏瘦,倒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他的皮肤很白,鼻子也很挺,确实是纯纯整整的东方血统,连眼睛都是狭长的,眼尾还有些上挑,有种说不出来的风情感。
提着裙摆一个西方女人走了过来,轻佻开口,“楚先生,还在寻觅下一个目标吗?”
虽然面容文弱,但楚莫川并不像他外表那般文弱。相反的是,他西装下紧实的肌肉和手臂下锻炼出的惊人臂力。只能说,他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了。
在外他并不是一个冷漠的男人,相反他表现得还很风趣。当然,真正的他外人不会知晓,也不乏分辨。
他朝着女人绅士握手,“小鸟不是来了么?”
“又在打趣我?听说最近有你的新闻啊。”
虽然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女人脸色还是微微泛红,毕竟没有谁可以抵挡美色啊。
“我的新闻?”楚莫川歪了下头,思考了一下,“我最近有什么新闻吗?据我所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人牵扯了,而之前的事,不是已经停止传播了么?”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女人笑了,“贵人多忘事啊,”再度贴近楚莫川,“不是白茶的事么?”
但是楚莫川只是露出了副不甚在意的表情,“哦,她呀。”
女人看着楚莫川语气平淡,就知道他不打算管白茶的事了。她清楚知道面前男人的实力,单单他一句话便可捧起白茶今天过亿身价。
女人的笑有些虚伪,点点头不作声。
顺着楚莫川的目光,女人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孩模样的人,那人的长相像是被上天雕琢,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又很圆,嘴唇红润,眼神里带着自信。
还以为楚莫川瞧上了对方,结果他只是笑笑说,“先走了。”
他拿起桌子前的白色骨面戴上,径直地穿过那个男孩。
擦肩而过。
这边,吴北枫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通知参加一个聚会。
酒会在本市一所挺著名的酒店——丽豪。
他站在门口,稍稍往上望了望。丽豪的建筑风格挺独特,在这一块建筑群里也算是独树一帜。
宴会里面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怕出错就少说话,跟着我,多学一点套路。”缓慢挪动的车流,终于通畅起来,袁敏踩下油门往前开去。
吴北枫沉默,他的社交技能并不差,但这种大场合确实还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
进了酒会,吴北枫就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他。
不知道是谁,但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场酒会有很多的投资人,我带你认识认识。”
跟着袁敏在酒会来回穿梭,吴北枫见识到了很多衣着华丽的人。
但大多都只是语气淡淡地看向他,吴北枫与不多说话。
越往里走,他觉得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袁姐,我自己转转吧。”在看到袁姐和一个商人相谈甚欢,吴北枫自觉离开。
袁敏点点头,叮嘱他不要走得太远。
很快,吴北枫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小小抿了一口香槟,是甜甜的气泡水味,好挺好喝。
是酒精,但也不会让人醉。
他闭上眼睛的,当再度睁开,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似含春水,眼尾微微上挑,被灯光打得顾盼生情。
感觉有些发困,吴北枫便准备到洗手间洗把脸。
冲水往脸上打了打,冰凉的水珠在温暖的室内让人清醒了不少。
镜子里的男孩,眼尾被揉得发红,像是醉酒了一般。再度洗脸抬起头,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镜子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的面具只有五官处凸起其他地方平整的像是是不存在,完美地贴和在脸上。
面具下是一套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
在这种情形下又荒诞又怪异。
“阁下是?”吴北枫问向面具男,但是他知道对方也许不会回答。
连面具都带上了,大概率他时不该知道对方的身份。面具男走进吴北枫,抬起右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下,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眼尾,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快到好像他根本没有触碰,吴北枫回神间,才意识到对方早就离开了。
镜子里只剩下,吴北枫一个人,眼尾红红地望着镜子。
回去路上,吴北枫问袁敏,酒会有带面具的人吗?
袁敏奇怪地回答,“没有啊,据我所知没有。”
看来他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给调戏了?
是这样吗?
当然算是调戏啊,真是无语。
吴北枫想到磨砂的手指抚上他的眼睛就一阵儿发毛,大力搓了把眼尾,很是成功地搓得红艳。
………
回到宿舍,人不齐。
至少好兄弟严渊不在,于乐也不在,只有顾念安在画画。
“你好像很喜欢画画?”吴北枫靠近搭话,对于这个寡言少语的室友,吴北枫还是挺感兴趣的。
对方画笔不停,流利的线条勾勒出一朵朵纯色的花,末了,才轻微回答,“嗯。”
现在是春日,正是当地最美的季节。在温暖的阳光照料下,吴北枫眯了眯眼睛问道,“锦瑟花是春季开吗?”
对方很快回答:“这是浮岚花。”
原本吴北枫平淡无波的目光在画面上四处搜寻,脚步随意移动,“没听过。”
接着,他的脚步顿住了,深黑的眸子里渗出几丝火花,接着迸发出火团来。
顾念安笔下只填了一个颜色,瞬间一种末日余晖的感觉就出来了。
他心里养着的灵感小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出于礼貌,吴北枫挺直起身子问,“为什么选黑色?”
对方挑起眉毛,微微一笑,解释道,“黑色是最有含义却没有被充分开发的颜色。”
“它代表谦卑、傲慢、慵懒、神秘。”
“它构架出互不滋扰的精神境界。它是不存在,也是存在,是情绪,也是情绪的遮盖物。”
“前面的都只是铺调。”为了方便交流,吴北枫边说边坐到身边的椅子上,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画,感兴趣得不行。
可眼前的顾念安斯斯文文继续填色,本是明亮的画面一瞬间变了模样。
“这幅画里面最美的成分却不是黑色,是消失的白色。”似乎察觉了吴北枫的情绪,他补充道。
吴北枫面前的顾念安彬彬有礼且赏心悦目,可是话并不中听。
“白色?”吴北枫蹙眉,他的皮肤是病态的白,简直要白过身上的白色衬衣去,些许的困惑让他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他指着画,吴北枫就势凑得更近,由于时间已近傍晚,吴北枫完全将顾念安笼在自己的阴影下,一双眼亮得可怕。
“你看,看到了吗?”顾念安语气依旧平缓,波澜不惊。
“被隐藏的白。”
他的气息很近,没有古龙水或者其他香水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味,挠得吴北枫心上痒痒。
当吴北枫再次望向画面,瞬间被夺去了心神,照片仿佛有吞噬一切的强大魔力。
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灰调油画,到了他的手里,却织出了一张大网,万马奔腾山呼海啸。
中间稍偏的位置隐隐能够显现一个人的身影,在月色雪色之间,这是第三种绝色。日月星辉之中,这也是第四种难得,抬亮了整张照片的色彩。
就算吴北枫不懂画画也可以感受到这幅画的独到之处,凝神看了许久。
直到顾念安长长的画笔差点戳到了自己的脸上,吴北枫才意识到两人已经靠得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