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除了空虚。
高楼里，高定西装的肩膀上攀着暗金的龙纹，修长的手指轻轻重重地敲击着深色檀木桌子，透着幽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人不可抑制地想到牙尖渗透着毒液的蝮蛇。
面庞上延伸进发丝的黑色严严密密地梳整在后，他原本脸上的凛冽而凌厉的危险气息都滴水不漏地收敛了，只为他伪装而备的枷锁。
“所以，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打断他思考的是未经允许的推门而入的女声。
楚莫川收神看了一眼来者，没有因为对方的不请自来而皱眉。
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女子走近他站在他的旁边，从她的视角来看，能够清楚的俯瞰城市的面貌。
颇有种俯瞰众生的神圣感。
这是距离天空最近的T建筑。
只不过有的是假的。
“我想，看看那条未选择的路。”
楚莫川微微张唇，眯着眼睛看向了映画的层层叠起来花的logo。
一层一层花纹理，浪漫奢靡，是艺术与财富的象征。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表情有些专注。
女子好像知道他的意图，搭上他的肩膀语气暧昧的说，“说实话，我总觉得，你会栽在他手上。”
“是吗？”楚莫川低低地笑出声，“谁知道呢。”
栽在他身上，听起来倒有趣。
他无比期待着结果。
幽绿色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
“袁姐，我一定要去吗？能不能不去，”吴北枫左手扶着车把手，右手拿着手机，半挎着离开坐垫骑着车。
“不行，点名要你，必须去。”袁姐冰冷冷的话，像个严苛的执法者。
一言一行都得要他做好。
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合格，都要回炉重造。
吴北枫头疼也有点烦躁，他原本是要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吃饭的。
况且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他的弟弟。
也想知道这段时间来他的变化有多大、成长有多快。
青春期嘛，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但，别走他的老路了。
至少在吴北枫这里，他绝对不允许吴南野如此。
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
能熬过来吴北枫偶尔想起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人生就是这样，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坚硬。
他也因此变得坚硬地面对世界了。
这种慈善晚会本来就是去不去都行了，什么专门钦点了他。
吴北枫不怎么相信这样得措辞。
况且他也是个小透明不是吗？
也就拍了一个广告，难道这就火了。
估计就是拉赞助拉投资的目的吧。
吴北枫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弟弟更加重要，打算溜掉活动。
“好好，我知道了。”吴北枫口头上答应了对方，心里又在想着怎么开溜。
要不找个其他人替他去算了。
顾念安就不错！
对，就是他了。
他比自己更迫切需要资助，吴北枫立刻拨出他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候，吴北枫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天之后他的短信。
以及他的状态。
他嘴里吐出来的烟气沁入到顾念安的五脏六腑。
在胃里胡搅蛮缠地翻滚。
难受却也让人着迷。
不是顾念安有病。
是他太熟悉眼前这个人了。
疯魔是他，温柔是他。
明知道他是天主教里的罪。
傲慢、淫欲、暴怒、嫉妒，都是他。
“你觉得你也配得上我？”
他踩着顾念安的脸嗤笑他的可笑。
“念念宝贝。”
亲的时候他总是温柔地喊顾念安宝贝。
“滚。”
“你，是我的。”
以至于他的马--鞭打在身上的时候，顾念安的第一反映却是他的手疼吗。
明明他有无数次的机会理由离开，他没有。只不过，他心甘情愿。
自愿沉沦。
自愿堕落。
从来都是他顾念安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
顾念安想着想着又落了泪。
很委屈、很难过地哭出了声音。
“你就是个混蛋。”
好像这些年的委屈和难过的堤水终于开了一个小小闸门。
慢慢地渗透到表面。
表面平整又正常的自己。
沈棠愣了一下，无奈抱住他，“对，我就是一个混蛋，只有念念不嫌弃的混蛋。”
抱住抱住，顾念安感觉到一个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脸，一点点轻柔地吻干他脸上的泪水。
突然，他觉得拜伦说得也不怎么对了。
爱人眼中浸润的泪水，是如此明亮。
爱着的人怎么忍心让它继续流淌。
……
突然顾念安笑了。
这便是爱的诡秘和复杂，才能诞生出深情的诗篇。
“一个人？”酒杯碰撞声让顾念安不得不回过神来，抬眼便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
顾念安面色不善地盯了一眼，移开视线不准备回答。
他的态度明显地拒绝了和对方的交流。
可对方完全不在乎顾念安的冷淡，熟络地开口，“这里很无聊吧。”
他也不怎么在乎顾念安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年年，是如此，真是无趣。”
不知道是吐字的原因还是读音的原因，他说年年的时候，顾念安愣神了一下。
脸色也苍白了一瞬。
顾念安拿起酒杯装作无事地喝了口酒，却看到对方直盯盯地看着他。
目光里赤裸裸地像是把他剥开了一样。
太不舒服了。
顾念安下意识想要离开。
可对方并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他的呼吸打在顾念安的脸上，低沉开口，“要去哪呢？哪里都是一样的。”
顾念安冷漠回应，“出去透气，请让开。”
推开那人，顾念安松了一口气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身后的男子神色异样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微笑褪去。
只剩冷意。
望向他的目光已然没有刚刚的热烈，只有冷淡，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顾念安闭上眼睛，还是只能听见沈棠的声音。
“我喜欢你，我爱你，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永远爱你，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念念，你就是我的命。”
……
顾念安眼角落下一滴晶莹，一闪而过。
沈棠太会撒谎了。
也太美好了。
他顾念安何德何能遇见他，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这句话是真的。
那时候，顾念安什么都不想。
只想给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一个家。
他想着说不定就做到了，结果这么多年就过去。
曾经的奶声奶气喊他哥哥的小男孩，已经可以把他按在墙上了。
甚至可以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因为他说“你不能亲了别人又不对他好，他会摸不着头脑。”
从一开始就错了。
顾念安错得彻底。
输得一败涂地。
此刻他感到无比地难过。
不是因为沈棠欺骗了他，而是他再也无法相信沈棠了。
再也不要犯贱了，顾念安。
顾念安在心里默念，虔诚地合上手掌祈祷。
他只祈祷不要再和沈棠纠缠一起了。
远离他，像说好的那样。
不然结果只能是，要么摧毁他，要么疯狂他。
这只能是 他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