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姓这个姓氏,身在这个家!”
黑暗中,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像海草一样被风吹的散乱在脊背,她弯下腰,勾起半边唇,笑容在浓浓夜色里像一个沾满血的尖钩,闪着怨毒的光。
煤气罐阀门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十分尖锐,可惜没有人听见。
随着女人的离开,煤气罐逐渐开始膨胀,周围还有小小的火苗在一下一下地跳跃,像踩在刀尖上起舞一样。
炎炎夏夜,空气中除了闷热,还弥漫着一丝丝的紧张感,令人睡梦中都如一根丝线缠绕心口。
窗外天色黯淡,携着柔和的晚风,卧室的窗帘卷起层层碧波。
星笙躺在床上,轻蹙眉头,浓黑的睫毛盖住眼睑,不安地煽动着,一头乌发如薄云铺散开,有几绺微湿,搭在光洁的额头。
好热啊……
她翻个身,将被子蹬开,两条细细的长腿伸展到月光下,甲片圆润小巧,修剪得整整齐齐。
睡不安稳,却也,醒不过来。
厨房里浓烟滚滚,像翻腾的大浪冲进客厅,煤气罐表皮被撑裂了几丝,露出斑驳的裂痕,一点一点鼓包涨大。
“嘭”的一声!
整个厨房都炸成粉碎,玻璃和金属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星笙猛地睁开眼睛,脑袋里空白一片。
什么情况?是地震了吗?
头又闷又痛,她一跃而起,扶着床勉力遏制住自己发黑的视线,一股气冲到门口,“嘶!”却发现卧室的门把手滚烫的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
星笙用枕巾包裹把手,然后开门,门刚打开,客厅里熊熊大火便瞬间像从牢笼里脱缰的野兽一般,伸出爪牙扩了过来,企图将所有的地方全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沙发、餐桌、地毯……所有家具近乎全军覆没。
她看了眼阳台,虽然没有火,但15楼,大半夜跳下去,绝对死路一条。
唯一的选择只有浴室。
星笙穿上拖鞋冲向浴室,火速闭紧门,打开水龙头将浴巾打湿裹在身上。
十八岁的女孩,身材发育的玲珑有致,发尾的水滴顺着锁骨涓流而下,冰凉的触感令人清醒,但吸食的浓烟又令她太阳穴开始刺骨般阵痛。
浴室玻璃比较小,很高,靠近墙壁可以看到夜空泛着浓烈的黑,是几近绝望的颜色,没有月光和星光,被乌云遮住了天幕。
客厅里不断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像是在叫嚣,对着她张开血口勾起玩弄的嘲笑,对她自不量力的抵抗不屑一顾。
浴室里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热,星笙隐隐约约听到窗外楼下有哭声、喊声,还有警笛声,一切嘈杂的声响统统被淹没在大火里肆意地扭曲着。
她对着窗户大喊,把浴室里的小物件丢出去,看着黑暗中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人发现她。
星笙的神志越来越不清醒,浴室里虽然没有火苗窜进来,但烟雾已经见缝穿针填满了四周,替换掉她仅剩的空气,钻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
“妈妈~”
她绝望地呢喃着,双目半闭,睫毛像飞蛾的翅膀,在火光中颤栗。
这一刻,熊熊烈火仿佛和小时候的噩梦重叠了。
火舌仿佛要将她的遍体舔舐干净,浓浓烟雾钻进鼻孔里,逼迫她不得不长大口呼吸,嗓子也被灼烧了。
好晕,好呛!
脑袋里最后只遗留下剧烈疼痛后的虚脱感,闭上眼,虚无的黑暗中还有弯弯曲曲、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斑在疯狂地扭动。
然后她拼命狂奔,逃出像漩涡一般的火焰,猛地睁开眼,却依旧只看到一片黑暗。
临闭眼前的黑暗,如一块墨色的绸缎柔柔地包围了她全身,引诱她沉眠。
“爸爸~”
最后一刻,她居然看到了爸爸!
他是来接她了吗?
星笙苦苦挣扎,却可笑如油锅里的蚂蚁,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要被扯碎,然后揉成一团,爸爸在火光中对着她伸出手来。
风威火猛,泼水成烟,火舌吐出去一丈多远,楼下得救的人泣不成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炸就炸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然后整栋楼就跟着一起像鞭炮一样炸个不停,吓死我了……”
“你一个开火锅店的,不知道做好防护措施吗?”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现在也是……”
“不怪你怪谁?”一个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有两个人死命拉着她的手臂。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双腿无力软倒在地上,“我女儿还在里面呢!她怎么办?她怎么办啊……”
旁边一个男人紧紧搂住自己的老婆,目视着被大火吞没的楼层,眼睛里闪烁着湿润和痛苦,他的孩子,也在里面,不止是他,这里有很多人的孩子,几乎都在里面。
周末小区外召集人做义工,但说是奉献爱心,其实有偿,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群人帮着贫困山区整理从各个地方捐献过来的文具和书本,还有一些衣物,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又管饭,大家便没好意思干到一半撂担子走。
家里有人的,便打个电话回去。
谁知,一回来便看到这个!
双胞胎女儿,一个出来了,一个已经没气了。
悲伤像一根长满了刺的荆棘,随着火势的蔓延和升高,一寸一寸缠绕在她们所有人的心脏上,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另一个时空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被关在阴冷的仓库里。
她吓得惊声尖叫,两只小手拼命拍门,破旧的铁皮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震耳欲聋,荡着恐怖的回音。
仓库门外有几个小孩举着手里的棒棒糖嬉笑打闹,却对里面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很简单,因为那个小不点,就是他们关进去的,谁让她天天都有棒棒糖!
赵小东举着糖棍,塞进嘴里美滋滋地笑,旁边几个小孩看得口水直流,眼看就忍不住了,只见他一眯眼,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把碎鞭炮里捡来的小哑炮,施舍一般的丢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