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段时日来盛京最出名的人,无疑是御史中丞家的嫡女吴映月。
往日籍籍无名,还被庶妹踩在脚下,一朝成了明章帝亲口赐婚的当事人,未婚夫还是身份品行样样贵重的长公主府大公子,不少世家贵女的梦中夫婿。
可真是典型的走了狗屎运。
相对于秦衡的低调,吴映月在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忽然开始关怀她,庶妹们恭恭敬敬,甚至还有些讨好,就连她的母亲和兄长,也受到了吴大人的重视。
更让吴映月受宠若惊的是,凭借着秦衡未婚妻的名头,她顺利挤进了世家贵女的那个小圈子,最近举办什么诗宴都会给她下一份帖子。
这种日子,和从前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映月险些就要迷失自我。
对于秦衡,她自然是爱慕的。或者说,鲜少有姑娘家不喜欢秦衡,他母亲是华安长公主,尊贵强大,权势滔天,他是陛下的亲外甥,出色不凡,又得陛下看重,未来自是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谁能嫁给他,那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在世家贵女的打量客套中,吴映月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慢慢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瞧得出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客套之下的轻视,可那又怎么样?能嫁给秦衡的是她,她们瞧不起她,不还是照样嫉妒她艳羡她?
渐渐的,吴映月也学着开始举办宴会。
她风头正盛,还邀请了长宁郡主。
若是大公子会亲自送长宁郡主参加宴会,她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
吴映月从前对亲事不抱任何期待,甚至想着守孝的时日再长一些,如今却恨不得立刻与秦衡拜堂成亲。
她怀揣着少女心事,渴望能通过秦衡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帖子送出去,只有寥寥几家贵女愿意过来。
而长宁郡主那,仿佛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吴映月的心跌至低谷,连长宁郡主都不给她面子,谁还会搭理她?
难道,长公主府真的对她很是不喜吗?
想到这,吴映月眼眶一红,那种自卑又浮上心头,把婢子们赶出去后趴在床榻上狠狠哭了一通,才慢慢冷静下来。
就算华安长公主他们不喜欢她又怎么样,那可是陛下赐婚,她阿爹官位不高,可却是陛下心腹,陛下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因为来的人少,吴映月办的宴会半路夭折,无疾而终。
不少人暗地里笑她寒酸,小家子气,但下回设宴的时候还是给她下帖子。
“郭二姑娘设的小宴,阿娘想让我去?”
华安长公主颔首,“郭二姑娘的父母,与阿娘是旧相识,曾经一起杀过蛮族,你与郭二姑娘交好,并无坏处。”
秦清记得郭二姑娘,郭映如,虽然出身将门世家,但行事格外稳重,脾气比卢三姑娘还要好上几分。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御史中丞的女儿也会去,顺便看看她是个什么德行吧。”华安长公主语气冷淡,吴映月私底下让人传出去的流言逃不过她的眼睛,竟然还有脸说秦衡早就心悦于她。
可真是好大的脸。
想想也是,惠贵妃挑选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只要想到三皇子被谢策揍了个半死,连带着惠贵妃都挨了明章帝一脚,华安长公主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谢策这孩子,最近是越来越懂事了。
*
郭二姑娘设的宴在二月初。
秦清鲜少参加姑娘们的聚会,若不是因为秦沅陪着太后娘娘去了弘愿寺,如今去赴宴的就是秦沅了。
长公主府的马车不紧不慢进了双桂巷,郭家的府邸就在其中。
少了秦沅和谢婠婠两个小姑娘,一路上乏闷无趣,秦清险些打起瞌睡。好在很快就到了。
丹心搀扶着秦清下马车,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抿唇笑,促狭道:“郡主是不是想二姑娘和康小郡主了?”
秦清愣了一下,诚实地点头。
她们在的时候,没觉得很热闹,但等她们去外面了,就觉得十分冷清,格外的不适应。
丹心宽慰道:“想必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郭二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子迎上前来,“奴婢拜见长宁郡主,郡主千岁。”
秦清咳了一声,“带路吧。”
秦清来的不早也不晚,除了早早得到消息的郭映如,其他世家贵女都没想到长宁郡主会来参加这种姑娘家的小宴。
有些没见过长宁郡主的人自然好奇无比,也有些是见过秦清的人,比如卢三姑娘,宋子芩她们,相比前者自然要对秦清熟悉一些。
秦清一进园子,周遭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各种目光聚焦过来,宋子芩站起来,冲她招手:“郡主,这边!”
卢见殊坐在宋子芩身边,世家贵女也有阶级之分,像范阳卢氏、桂州梁氏、太原郭氏,江洲宋氏等,无疑是仅次王谢两家的那些世族,底蕴深厚且强大。
尽管秦清是皇室郡主,但想要融入世家贵女的圈子,一时半会也是比较困难的。
宋子芩还挺喜欢秦清的,再加上受人所托,对秦清更是关照无比。
她看着有些孩子气,可出身摆在这,没人会和她作对。
秦清接受了宋子芩的好意,走近才发现卢见殊眼眶红红的,见她看过来,直接别过脸,不叫秦清瞧见自己的模样。
“有什么好哭的?”宋子芩嘀咕了一句,推搡了卢见殊一把,真是没出息。
卢见殊罕见没和宋子芩斗嘴,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但秦清发现,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角落那几个姑娘身上,带着一点不忿,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郡主。”宋子芩凑在秦清耳边道,“那个穿着杏红色衣裳的姑娘,你看见了吗?”
卢见殊扭过头来,瞪着宋子芩。
宋子芩嘻嘻一笑,继续道:“那就是御史中丞家的姑娘。”
原来这就是吴映月。
秦清扫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但吴映月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在场姑娘里,只有秦清一个人还穿着斗篷,月白的缎子,上头是闲云野鹤的图案,红云与白鹤栩栩如生,衬着那张瓷白的脸秀气而疏冷。
那是长宁郡主。
吴映月咬了咬唇,也是她名义上的小姑子。
她……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