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黑了。跟块炭似的。”
秦沅回来时，刚好听见华安长公主这一评价。
放眼望去，秦衡站在母亲身边，秦清与长嫂坐在一处，听到华安长公主的话，几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秦湛一路风尘仆仆，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被母亲说的还有点不好意思，更多的还是感怀。他也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二日才知华安长公主没有死，好好一个男儿，乍闻这个喜讯，瞬时红了眼眶，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险些要在将士们面前丢脸。
他说着如今边境的战况，蛮族仿佛受了高人指点，倒是比从前狡猾许多，叫人吃了几个暗亏。又说自己一路回来的见闻，明章帝的死对百姓没有任何影响，明熙帝治下恩威并济，对百姓却极其宽松，新帝登基第一年，颁下的几条圣谕都是让利于民的，在这种幸福日子下，没有人会去怀念一个平庸的先帝，只会对新帝赞不绝口。
不论是外表还是内里，秦湛看着都要比从前沉稳不少。
边境是个容易让人飞速成长的地方，战场上，刀光剑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每一个合格的将士，都是以鲜血和汗水铸就而成。秦湛不仅黑了一些，个子也拔高不少，背脊挺拔，如同风沙中一棵屹立不倒的胡杨树。
虽说确实有变化，可也没有华安长公主说的那样夸张。
褪去浮躁的秦湛，要更吸引人得多。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秦湛下意识转身查看，这种敏锐和戒备已经是刻在骨子里，见是秦沅，他不禁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态度变化太明显，秦湛尴尬一笑，喊了声“安安”。
秦沅也没有很热络，微微欠身，礼仪周全，客客气气。
“阿兄能提早回来，真是太好了。”
兄妹俩的疏离令在场许多人意外不已。
秦衡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谢策看好戏般挑了挑眉，卢见殊暗自观察，至于秦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华安长公主发话，打破寂静：“好了，快下去洗漱，好好沐浴一番。都等着你呢。”
秦湛点了点头，“是。”
他一路都忙着赶路，也没有好好歇息过，左右时辰还早，宾客未至，他先沐浴更衣，再说其他也不迟。
国孝期间，长公主府也不好太高调，以免惹人非议，但庭院还是稍稍装扮了些，至少看着要喜庆。
华安长公主和秦衡去前头招待客人，卢见殊身子不便，先回屋歇着。
第一个来的是康王和康王妃，身后跟着从宫里出来的谢绾绾。小姑娘抱着一个盒子，不用人带路直奔雾凇院，满脸的喜气洋洋，老远就冲秦清几人挥手。
“嫂嫂！安安！”她屁颠屁颠的，大声道，“我来啦！”
“慢着点。”秦清生怕她摔了，忙走上前，被秦沅抢先一步，谢绾绾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撒娇不停，她太高兴啦。
“安安，我可想可想你啦！今日出宫，我不仅给嫂嫂准备了生辰贺礼，我还做了莲花酥，你一定要尝尝！”
“松手，松手。”秦沅快被她勒死了，也不知道在宫里吃了些什么，力气竟变得这样大，要是撞在阿姐身上，她就把她头给拧下来。
谢绾绾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举高了手中的食盒，嘿嘿一笑。
蠢死了。真是没眼看。
秦清忍俊不禁，掏出帕子，细致地给谢绾绾擦了擦汗，嘴上嗔怪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我们又不会跑。”
谢绾绾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认真的小模样十分招人疼
“可是我想嫂嫂和安安了呀，我就想早点见到你们。”
绵软的语调，跟化开的糖似的。
秦清眼中笑意越发明显，忍不住捧起谢绾绾白嫩嫩的小脸蛋，“我们绾绾怎么这样可爱。”
一瞬间，谢策和秦沅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谢绾绾身上。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惦记上的傻孩子，被夸的眉开眼笑，要不是手里还提着食盒，还想抱着秦清撒娇。
谢绾绾大声道：“嫂嫂也可爱！我最喜欢嫂嫂啦！”
秦清下意识要说“我也最喜欢绾绾啦”，忽然后背一凉，想起边上还站着两个醋缸，连忙住嘴，回头就见谢策虎视眈眈，秦沅也眯起眼盯着谢绾绾。
秦清心道好险。
谢策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凉飕飕的语气：“谢绾绾。”
诶？
谢绾绾抬起头，瞧见自家阿兄，那目光委实不算和善。
她乖乖后退一步，黏在秦沅身边，“嫂嫂，我等会儿再过来找你哦，我想和跟安安说会儿话。”
秦清自然无一不应。
若不是怕谢策吃醋，她还想捏一捏谢绾绾白嫩柔软的小脸。
他们家绾绾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阿姐，我，”秦沅不想去，她算是怕了谢绾绾这个人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谢绾绾就小声哀求，“去嘛去嘛，我有个秘密，想和你说～”
秘密？
秦沅不屑地想，就谢绾绾这个傻白甜，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不对——
谁要听她的秘密啊！！
谢绾绾在宫里吃好喝好睡好，脸蛋都快变成包子脸，力气也大了不少，至少已经能够将秦沅拖走。
“走啦走啦。”她嘿嘿傻笑，欢呼道，“我们好像那个山大王和他的小夫人！”
秦沅就差一个巴掌拍她脑门，让这个山大王原地升天。
松霜院。
内室。
两人席地而坐，谢绾绾一会儿有模有样地泡茶，一会儿将荷花酥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小桌上，忙得不亦乐乎。
秦沅冷眼旁观，穿着罗袜的脚轻轻踢了她一下。
“秘密呢？说啊。”
谢绾绾一脸惊讶，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理所应当道：“秘密当然要没有人的时候说呀。”
天冬丹皮二人面面相觑，就听见自家姑娘忍耐道：“你们下去吧。”
谢绾绾终于泡好茶，极其殷勤地倒好端给秦沅，又拿了一块外表精致的荷花酥，微微倾过身子，递到秦沅嘴边。
“快尝尝，快尝尝。”生怕秦沅发怒，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尝一口嘛，我马上就说了。”
秦沅深深吸气，不要她喂，自己吃了一口。
入口的那一刹那令人出乎意料。
味道竟然还行。
这不是重点。
秦沅狐疑地看了谢绾绾一眼。
“陛下......还没被你毒死呢？”
“才没有！”小鹿眼瞬间睁圆，“你在这样，我就不告诉你秘密了。”
谢绾绾气鼓鼓：“我生气啦！”
不知为何，秦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将吃了两口的荷花酥放下，搁于碟中，擦拭了手，起身跪坐到谢绾绾面前。
“快说，什么事？”
大概是她表情太过严肃，谢绾绾也认真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弱弱道：
“安安，其实......这个荷花酥不是我做的，我做的不好吃。出宫后，我先去了城东的点心铺子，在那里买的......”
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你说的秘密，就是这个？”
眼见秦沅几乎在暴走边缘，谢绾绾忙道：“不是不是！”
“我在城东，看见了从嘉哥哥。”她努力回想，神情为难，细声细气道，“从嘉哥哥，还有一个姑娘。从嘉哥哥将那个姑娘送上马车，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她看向秦沅，后者神情平静，眼神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谢绾绾脑子空白一片，完全是被吓到了。
谢绾绾不想告状的，她一直在犹豫，但是想到那个姑娘穿的不是很......规矩，她就有点担心。
从嘉哥哥刚回来，不会被人骗了吧？
她小声道：“安安......”
秦沅半阖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