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花宴后,荆州内不知不觉的已经被封城近十日,而五十里外的荆门镇发生的严重时疾,在城内早已不是秘密,伴随着时疾还有一则传言,便是景家三小姐多日未归,在城外不知去向,被城内百姓乐得言谈。
景家媱苑里,景媱这几日都在府中没有出去,因为苏煜已经走了,她也没有必要出府,只等着过几日荆门镇的人死了,愚昧的世人以为时疾过去后,城门得开,他们就能回京了。
不过日子倒也不无聊,每日有虫儿从外面听来的言论,更新着城里百姓是如何议论景落那个不守贞洁,不尊女德的说辞。
许是今天的好日子,连着天也好了起来,虫儿从外面掀帘进来,身上没有多少寒气,外面的高空中久违的挂着阳光。
“小姐,奴婢今儿出去采买的时候,听闻了一件趣事儿。”
景媱嘴角带着笑,听着她后面的话。
“现在城里说三小姐是被土匪劫了去,当压寨夫人了。”虫儿每每出去都能听到说法变了又变,但是说来说去都是嘲讽鄙夷,因为多日未归,多数人心里已经明了,下场不会多好。
对此景媱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她可真没看错景芷,上次传言成修敬与景落的事,根本不及这次的十分之一,此次的事严重到连她们的父亲也没有法子制止。
她忽而想到前天丁莘传来的消息,景落在荆门镇待了多天,这件事她没有透露给旁人知晓,本以为没命回来,却是没想到她早到能让那些人不发狂的方法。
不过好在她们当时给荆门镇的人,下的蛊毒是新毒,就算是她们血盅阁也没有解药,只凭景落那半路子出家的医术根本没用。
景媱从直棂窗瞧院子外面,面上有些疑惑:“今日上元节,心眉呢?今天一日没有看到她了。”
虫儿想了想:“她早晨的时候身子好像不舒服,去城里找郎中看看去了。”
“不舒服?”景媱神色微动,如今正是荆门镇的紧要关头,距离上次丁莘来信已经过去两日,到现在没有在此来信,若是因为她不舒服而错失了重要消息,定饶不了她。
心眉现在是去看病的路上,不过在看病的地方不是医馆,而是街巷深处的一座小院里,她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坐在院子树下的木椅上,而她身后是个年纪十四左右的小姑娘,在轻轻给老奶奶捏肩。
老奶奶听到有人进来,她脸上洋溢着笑意,转过头看向来人的方向:“瑶儿,你来了阿…”
身后的小姑娘也立即迎上去,亲切的挎上心眉的胳膊:“媱姐姐,祖母这两日正念叨你呢。”
心眉神情变化,最后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蕊心长大了。”
“她最近实在顽劣。”老奶奶不禁笑着说道,能看出来老奶奶虽然头在看心眉,但是眼睛却是空洞没有黑眸,是看不见人的。
心眉顺势寒暄几句,然后询问:“外祖母,母亲留下来的令牌在哪?瑶儿有急用。”
老奶奶闻言失了笑意,转而语气严肃:“外祖母和你说过,血盅阁你不能进,那令牌我已经扔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心眉本还想说话,不死心,但是名唤蕊心的小姑娘轻轻拽了她的衣角,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手里有前阁主号令血盅阁的令牌,她定要一掌给老不死的拍死,省的还要她每月前来假扮一下景媱那货。
自她被景媱从血盅阁挑出来放在景家祖宅已经多年。
这些年心眉一直谋划着血盅阁,因为景媱在京城,而血盅阁却在荆门镇,离她不远,多数消息也要经过她的手里,久而久之在血盅阁里,也有效忠她的人。
如今小荼已死,那景媱回京定然要带着她,若是还拿不到令牌,那她这些年的筹划就功亏一篑了。
心眉想此眼眸阴狠,但是努力隐忍下来,挤出一抹笑容便别了老奶奶与小姑娘,出了院门后,转身走到隔壁的院里。
里面住的是她在血盅阁培养多年的细作。
心眉低声问道:“让你安排在荆门镇外的刺客,没有被丁莘发现吧?”
“主子放心,属下找的是江湖上不要命的人,埋伏在镇子的四周,只要有人想要逃跑,就直接杀掉。”
“好,不管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只要有人杀了逃跑的人,被主上知晓后,定然会怀疑是丁莘与景媱两人,背着主上做的勾当。”心眉眼神阴狠。
她接着说道:“昨日丁莘那贱人说景家的三小姐,想要找到医治那些人的办法?不管是真是假,救活了对我们有益,若是救不活,也正好顺水推舟。”
那位细作点头应声,她不免想着,若是真被那个女子医好她们的新蛊毒,便是景媱与丁莘坏了主上的大事,那她顶替上丁莘的位置,指日可待。
荆门镇里,用朱砂控制发狂已经八天了,却依旧没有方法医治这等古怪的病症。
景落独自在药堂里研究药方,她几乎没有休息过,日夜都在翻阅镇上仅有的医书,又与胡郎中他们一探讨便是整整一日。
终于在第八天的晚上,她从刚死去的孩童体内发现了病因,是蛊毒,这种蛊毒不似她以往听师傅说的那样,也不想成修敬与叶晟季的蛊毒,荆门镇的毒不易被人发现,且与成修敬常年损耗他身体,导致最后慢慢死去相反,孩童体内的蛊毒是强制让人变得强大暴躁,最后活生生心脉衰竭而死。
有了病因,她连忙与胡郎中几人商议,又是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还没亮,他们便开始熬制医治病人的药,给仅剩的四千余人喂了下去。
好在药效让百姓的面色有些起色,然后就是每日搁两个时辰就诊脉,在熬药喂药,就这样来到的第十日。
青竹看着前面蹲着给有些神智的妇人诊脉,她不禁担忧的说道:“小姐您多少日没合眼了,这样下去…撑不住的…你胳膊的伤这些日子是结痂又被扯裂…反反复复…”
景落给妇人把完脉,在这里嘴角久违的带着笑意,果真有效,这样下去,用不了半月,他们体内的毒素就会消退。
“小姐…”青竹见小姐不理会她,又轻轻唤了一声,就算是神仙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景落没有顺着话回答,只是疲惫的眼眸里有着深深地思绪,她半晌才缓缓问道:“青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青竹愣了片刻,然后回答:“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啊…”景媱的声音不似平日,现在让人听着倒很是愁思心乱。
每年举办国宴的上元节,是她的生辰,不禁想起,说要送她荆州白梅的少年,时过境迁…如今她就在荆州,可少年却不识她…
青竹以为是小姐想念景府了,小姐在外十多天,老爷也没有派个人来寻一寻,她太心疼小姐了。
景落双眸里有着太多思绪,她缓缓站起身,准备去探脉下一个病人。
但是不知是久蹲的原因,还是多日的倦意,起身的那瞬间她的眼前一片白茫,头就如千斤般重,意识渐渐消失,身子往后倒去。
“小姐!”
她听到青竹担心的叫喊声。
意识消失前,她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倒向地上,不过…没有,反而跌入温暖又柔软的怀抱里。
她眼皮闭上的前一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依旧的俊朗君子,他的剑眉此时微皱,染上担忧。
景落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句呓语喃喃,声音娇弱里面还带着一丝嗔怪:“云容池…你终于…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