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竟敢将我丢进河里!”景芷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她身上的鹅黄锦袄已经浸透了河水,发髻散落上面还挂着几根水藻,在加上凶神恶煞的神情狼狈不堪。
“我大姐是成伯侯世子夫人!我看你是活够了!”景橙是景芷同胞妹妹,脾气秉性相像,她虽然对刚刚差点淹死有些后怕,但是还是指着鼻子大骂,没有一点闺秀模样。
汪欢跌跌撞撞的到景芷身边,她从没见过这般阵仗,从小生活在荆州,她爹又是成伯侯手下的千户大人,平日都是她打骂别人。
景落缓步走向前,二人立即不在说话。
她伸手抬起景芷的下巴。
景芷眼神愤怒的能出火花,却没有力气反抗,可能是冬日的河水太过冰冷,她如今浑身颤抖的仰视着面前带着帷帽的女子。
“你还想做什么!”景芷虽然看不到帷帽里面长着什么样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女子的戏谑,还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景落冷哼,随即放开她的下巴,又从景芷的散乱的发髻里取下一物。
“贼女!”景橙看着女子手里的梅花白玉簪,气的直骂,那是大姐平日最喜爱的簪子,竟然被这半路来的可恶女子拿去了。
景落把玩着簪子,白玉的质地清澈,是上好的天然玉,冰凉的手感在配上岁寒梅花,是不易寻到的佳品,她对梅花簪在熟悉不过,因为这原本是她的。
“贼?”景落不以为然,反而笑了一声,她侧首看向旁边直瞪着她的景芷,朱唇轻启,“不知究竟谁是贼?”
“贱人你胡说什么!”景芷抬手想要夺过簪子。
景落微微侧手,“梅花凌寒独自开,本是高洁雅致,带在你身上却是没了它的品质。”
“你今日!辱我在先,欺我妹妹在后,如今竟还敢明抢长公主亲赐的发簪!”景芷努力站起身,直指女子,“我必要你九族性命。”
“景小姐,你可是落水后得了癔症。”景落莞尔一笑,“明明是你景芷等人在这偏僻溪旁,想要残害欺辱姊妹,而我不过是出手相救,至于你们为何落水,想来是有人索命也未可知。”
“大姐…是不是小傻子…”景橙听到索命便不由得想起被她们推下池塘,重病赶出家门的痴傻景落。
“住口!”景芷狠狠看向景橙,“你是如何进水你的,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个簪子。”景落接着说,“你说是长公主所赏,要我性命,可若是长公主她…知道赏给嫡女的及笄礼,却被庶女强占,如此忤逆,不尊嫡庶,景小姐觉得公主会不会要了你的脑袋?”
景芷闻言面露惊愕,她差点跌倒在地,还好后面有两个丫鬟扶着。
她支支吾吾,语气震惊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前年她随母亲进宫参加宴会,有幸跟长公主说过几句话,并得赏了一只镂空金簪,而这只梅花白玉簪是长公主托她带给没来宴席的景落,正好快到她及笄,只当她一番心意。
因为那时无人在旁边,知道此事的只有长公主与她自己,也就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知道。
她回府后瞧着那白玉簪实在心喜的很,便自作主张留下来,想着小傻子平日也不出门,不会有人知晓,这事就连景橙也不知道。
景落没有言语,她将簪子收回袖口里,转身便抬脚离去。
“我若是景小姐,现下应该打道回府,若是不小心得了伤寒,想来世子是不愿在洞房花烛夜瞧见一脸病态的新娘子。”
景芷直盯着前面离去的身影,手里紧紧握住。
“大姐…簪子就让她这样抢走吗?”
“蠢货!如今还是簪子的事吗!”景芷气的大叫一声,“还不快去马车上取帷帽来!”
丫鬟吓得抖了一下,其中一个连忙跑回去拿。
汪欢这时候也站起来,搀扶着景芷的另一边,小声道:“那个贱胚子怎么办?”
景媱自醒来后,一直瘫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眼神露着害怕,无声的抽泣。
“你手脚给我放干净点!今日就此罢了,若还敢与世子多说一句话,我定拔了你的舌头!”
清溪泉上流从后山流下至山下十里坡,荆楚的立枪军营就驻扎在那。
云容池负手而立在清溪泉上游山林的石崖边,从这往下去正好能看到刚刚的闹剧。
他的侍卫右影手中持剑:“那几位是景府的小姐,遮面的女子似乎不曾在荆州见过。”
右影见王爷没有言语,接着道:“女子实在可怕,平日端庄淑雅,私下却是这般面容,还有那未露面的姑娘,看着娇小瘦弱,谁能想到她一脚就将景府的小姐踹进河里。”
云容池转身走下石崖,片刻开口:“除了庙中和尚之外,也查一查那名女子。”
右影有些不解:“王爷,您难道怀疑一个小丫头片子在军营里动手脚吗?”
“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不简单。”云容池脚步停顿,“立枪营让吴江看住了,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报。”
“是。”右影拱剑应声,“王爷,还有一事,左影来信说煜世子不日便到荆州,说是来凑成伯侯府的热闹。”
“苏煜来荆州?”云容池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过是一个婚宴,他不是有如此兴致的人。”
“王爷意思是?”
“自言乐长公主后,便是成伯侯家与我云家了。”
百神庙建在城郊石峰山上,虽有山路,却也蜿蜒曲折,马车难免颠簸。
景落与青竹正下山,这个时辰有许多下山的行人与马车,所以车夫行驶的较慢。
突然前面一阵躁动,马车也停止在原地。
青竹已经换上备用的干净衣裙,她掀起马车帘问向车夫:“前面发生了何事?”
车夫是个半百的老者,他恭敬的回道:“青竹姑娘,像是有个孩童昏倒在路中,阻挡了前面马车的行驶。”
“知道了,你且等候,莫要急着赶路而伤了孩子。”青竹说完又放下了车帘。
“小姐,丞相大人今早便已经到了荆州城内,能赶上过小年,大人回景府后不见小姐,不知会不会派人来接您回去。。”
景衡那个狐狸,从未让他痴傻的嫡女出席任何宴会,生怕丢了他景家的颜面,怕是回府都记不起来她这个女儿。
“不管他景衡接不接,景家我总是要回去的。”
景落拿出袖口里的白玉簪,在手里把玩着。
叶家正因为待她真心,所以她更不能住在叶家,以防叶家日后受牵连,至于景家,景衡身为当朝丞相,对于朝堂现况最为熟悉,而景家三小姐的身份,她还要用上一用。
“赶紧将他拉到一旁,别挡住我主家的路!去去去…”车外响起粗汉的声音,不难听出来满是嫌弃。
“贵人见谅…可是孩子这番模样…叫我如何能动他…”接着又传来妇人的哭喊。
“叫你一个人挡了怎么多人的去路!你若在不拉开,我便不客气了!”粗汉再一次提高声音。
又有许多人附和,“是啊…”“再这样下去天都黑了…”
“求求贵人们…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我的儿啊…”
“还等什么!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将那两人给本小姐丢到一边!”汪欢尖锐大声呵斥着。
景落闻言修眉轻蹙:“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青竹立即下车查探缘由,片刻便回来了:“是一位妇人抱着昏死过去的孩子在山路上,因为山路险峻,后面的马车被挡了大半路,过不去,正巧是汪府与景府的马车。”
景落神情淡漠,还真是有缘。
“妹妹莫要着急,一位妇人带着孩子下山本就不易。”景芷温和的声音从景府的马车里传出来,“红儿,你拿些碎银给那可怜的母亲,好让她能带孩子看郎中。”
旁人听了无不暗自点头,都说景家的姑娘貌美心善,如今景小姐虽未下马车,但是她柔和带着怜悯的语气,再加上她的善举,就让人觉得不假。
景府的马车里铺着白狐皮,软榻上坐着两名女子,她们如今湿的外衣已经脱下,换上干净的衣裙,又在身上裹着缓和厚重的锦被,发髻散落凌乱,嘴唇有些发紫。
景橙神色不悦,今日本是来教训景媱那蹄子,没想到反被人扔下了河不说,如今紧着下山,却被一位刁妇阻了路。
“大姐姐,汪欢说的没错,她们占着道,就应该拎到一旁,你到好,不仅耽搁了下山时辰,还给她们银子。”景橙语气不快,提醒着,“你莫要忘了父亲今日回来,要是在小年宴之前我们没有赶回去,定要挨板子。”
“你懂什么,现在下山的人如此多,多数还是荆州的官员富绅的家室,我们的马车上可是刻有景府,若是我们像汪欢那样,别人该如何说道我们景家子女。”景芷狠狠瞪了一眼不开窍的景橙,“在被有心人传到成伯侯府里去,就麻烦了。”
今日她们带的两个丫鬟里,名叫红儿的拿了一些碎银,下去递给了还在哭泣的妇人。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妇人泣不成声的道谢,却没有接下银子,“我儿病的太重…我怕…撑不到山下…”
汪欢下了马车,小眼眯在一起,她早就不耐烦了:“你这贱民,使了银子给你还不知足,我看你就是欠打!”
在荆州车内,没有人不认识汪府的小姐汪欢,她为人嚣张专横,眼下这对母子想来是没有好下场了。
“孩子今日吃了何物?”清雅明亮的声音从汪欢身后不远处传来。
原本要抬脚踢人的汪欢愣了愣,立即收回脚,退回马车旁,往后瞧了一眼,是那带白帷帽的女子。
“不曾…我孩不知为何口吐白沫…还起了一身红疹…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妇人哭泣的上气不接下气。
景落走进见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不过**岁的模样,胸前的粗衣布满了白沫,仅露出的手和脖子都有着明显的红疹。
她蹲下身,微微撑开男孩的眼皮,又仔细的把了脉。
爱子心切,妇人一直没有停歇哭泣,景落见此眉头微皱:“遇事便哭,不能解决问题。”
妇人抬袖眼泪问道:“姑娘你是大夫吗?救救我儿…”
景落抬起男孩的右手,在他手掌找到一些碎屑,在看他呼吸困难,口吐白沫:“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