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景皓哑口无言,虽然母亲昏过去是我编的。
自小在金窝窝里长大的镇国公府小姐又怎会因一间铺子气得昏过去呢?
不过没关系,娘亲会配合我演戏的。
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充斥着对大哥和庶姐的指责,比宫中乐师的琴声还悦耳。
「原来侯府世子是如此不孝之人,没听说过放着自己亲娘和亲妹妹不管,去讨好妾室女儿的。」
「诶诶,他旁边那个就是小娘生养的吧,一看就小家子气,还学男子束发穿衣,不伦不类的。」
蒲景皓和蒲澜心在细碎的唾沫声中赤红了脸,蒲澜心倔强的脸上挂满泪珠,显得楚楚可怜。
「妹妹,我知你不满我抢走父亲的疼爱,可上次生辰会上一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而我的婚事也草草定下,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我走到她面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蒲景皓拦我的动作慢了一步,这一巴掌还是落到了蒲澜心脸上。
我料到蒲景皓会阻拦我,所以这一巴掌我用了十成十的气力。
蒲澜心的脸颊瞬间肿得老高,发髻也被打得散乱,碎发垂在鬓边,跟她庶母那勾栏瓦舍的样子如出一辙。
12
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
「打得好!不愧是侯府嫡女,真是让人解气!」
「听说今日在长安街上给百姓施粥的就是这忠勇侯府嫡女,虽然瞧着眼生,却是个有大慈悲的!」
「不像她哥哥,这么拎不清,竟然帮着一个庶女说话!」
二人被言语激得羞愤,蒲澜心急得大声喊叫:
「施粥的是我!你们这些蛇鼠之辈,看看清楚!」
蒲景皓一下子朝我冲过来,扬起的手还未落到我脸上,便被我侧步躲开了。
「打人啦!打人啦!新科状元殴打亲妹妹啦!」
松子一边护着我,一边煽动人心。
一时间,大爷大娘的鸡蛋菜叶全砸在了蒲景皓和蒲澜心脸上。
我躲到一旁看着这大快人心的场面,从大娘那里借了一个鸡蛋,也狠狠砸到蒲澜心身上。
蒲澜心看我的眼神里淬满了恶意,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蒲景皓看她这副样子,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忙拉着她逃开。
「澜儿,你别理她,我看她就是被骄纵坏了,我们回府去找父亲评理!」
想找渣爹告状?恐怕他自顾不暇吧。
今日一早,娘亲把我叫到房中,叮嘱我今日府中无论发生何事都不用慌乱。
我便知娘亲要对渣爹和燕姨娘下手了。
13
上一世,父亲官场受贿,被仇家揭发,使计嫁祸给了外祖父。
圣上当场发落,勇毅将军府被抄家,外祖父被处斩,外祖母和舅舅一家被流放蛮荒之地。
失去了外祖父的压制,又有大哥辅助,父亲在官场上更是春风得意。
娘亲去求情,被父亲无情地关在了葳蕤轩中。
原来他从始至终,就是看中勇毅将军府的权势,才求娶母亲,得外祖父在朝中助力。
外祖父和舅舅是纯臣,多番拒绝父亲的暗示,引得他记恨。
上一世的陷害,便是他受贿的证据到了舅舅手中,外祖父苦心劝诫,没想到被抢先一步,嫁祸到了勇毅将军府头上!
想到上一世的惨痛,我随即回了葳蕤轩,守在娘亲身边。
娘亲在小厨房中做点心。
是我最爱吃的芙蓉糕。
「娘!今日怎么有兴致做我最爱吃的芙蓉糕呀!」
我眼巴巴望着蒸笼内精致的芙蓉糕,还未蒸熟,但已经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芙蓉香气。
娘亲擦了擦手,把蒸笼合上。
「瞧把你馋的!今日上街,是寻蒲澜心和你大哥错处去了吧?」
「娘真是料事如神!我给娘亲守好了香料铺子呢!」
我晃着娘亲的手臂,一副讨要奖赏的模样。
芙蓉糕娘亲不常做,待会我可要多吃两块。
娘亲看出我心中所想,缓缓开口:
「月儿你可曾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做了芙蓉糕给你爹送去书房。」
「你馋嘴芙蓉糕,可那玩意儿不好消化,我只允你吃三块,谁知你偷溜进你爹房中,将糕点全吃光了,半夜闹肚子,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
14
我绞尽脑汁思索了半天,全然不记得还有这段往事。
「娘,你提这糗事做什么,我现在肯定不会像之前那般贪食了!」
我向娘亲保证着,可娘亲仍然神色悲凄。
「那日芙蓉糕被你偷吃后,我又赶忙做了一盒巴巴地送去,却听见你父亲在书房与燕氏交欢。」
「他从不允许我进他的书房,可我不知燕氏竟出入无阻。」
「他说,他爱的从来只有燕氏一个,若不是因我家中权势,否则绝不会与我成亲。而燕氏的儿子为蒲家挣了军功,我却诞下无用的女子。」
「我悲痛万分回到院里,竟然埋怨你,丫鬟来通报你病了,我也心狠不想去看你!我好狠的心啊!若不是燕氏的儿子来寻你玩儿,给你请大夫,你可能已经被娘给害死了!」
说到这里,娘亲的眼中已经沁出了泪。
我已然分不出她诉说的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抱住她,轻声安慰:
「没关系的娘亲,月儿在这里陪着您,您看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娘亲听了我的话,擦了擦眼泪,一下子振作起来。
「没错,还好我重活一世,不再像上一世那样糊涂!放着真心待我的月儿不管不顾,管你那渣爹作甚!」
「我已经提早差人给你外祖父带了信,这一次,绝对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我看着眼中有光的娘亲,用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擦净:「娘,我今日不仅痛揍了蒲澜心,还布置了一份大礼给她,娘随我去看看好戏吧!」
15
一直暗中跟着蒲澜心的小厮今日来通报,她又去了药铺。
自我记事以来,娘亲一直在喝调理身体的汤药。
她告诉我,上一世,燕姨娘在她的药中下了一味银叶毒。
此毒为慢性毒,尤其残害女子身体。十年如一日地服用,娘亲不仅无法有孕,身体也破败不堪。
上一世,我婚后回府省亲,当夜,燕氏一把火烧了葳蕤轩。
我被蒲澜心下了迷药,昏睡不醒。
娘亲拖着残败的身体,好不容易叫醒了我,火势却已经蔓延到了屋内。
我和娘亲就这样被烈火活活烧死。
娘亲重生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跳湖救我,第二件事便是换了自己和燕氏的汤药。
燕氏好美容养颜,每日都要喝汤药调理滋补身子。
而蒲澜心经常借着给她买药的机会出府消遣。
香料铺中我一巴掌将蒲澜心打倒在地,她身上的东西散落一地,松子趁机换了她的药。
按照这次的剂量,这恐怕是燕氏最后一碗汤药了。
菡萏院中灯火通明,乱作一团。
丫鬟小厮出府请大夫,却被府外层层把守的禁卫军拦住。
床榻上的燕姨娘面色惨淡,俨然是一个将死之人。
二哥跪在床边伺候着,蒲澜心却是心怀鬼胎。
若燕姨娘死了,父亲悲痛将她抬为平妻,她是不是就要守孝三年,不用嫁给乔知远,甚至婚事也有回转的余地!
燕氏看见我扶着娘亲在她屋内坐下,忽然想到什么,用沙哑的声音嘶吼: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换了我们的汤药!否则我怎会有中银叶毒的迹象!」
燕氏面色苍白,嘴唇已呈灰色,与死人无异。
「你等着!等侯爷回来,定要你好看!」
娘亲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
「省省气力吧!蒲松堂他回不来了,买官受贿,他做了不知道多少肮脏事!侯府,要完了!」
16
在来菡萏院的路上,我和娘亲已经收到外祖父的传信,他们成功了。
「什么!」
燕姨娘怒目圆瞪:
「不可能!不可能!侯爷他不会有事的!」
「就算…就算侯爷死了,我儿景皓也是侯府下一任世子!他会尊我为侯府主母!你和你女儿就等着吧!」
「娘,您说什么?」
二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氏,蒲澜心却没有半点吃惊之色。
我心下有了猜测。
娘亲有些站不稳,被我一把扶住。她指着燕氏道:
「你!你把话说清楚些!」
燕姨娘阴恻恻地一笑。
「十八年前,你我同一天产子,我命人换了我们俩的孩子,景皓,是我的儿子!而你的儿子,天天管我叫娘,十几年来尽心伺候着我,就算侯爷倒了,也是立嫡不立庶,我的儿子会成为侯府世子!」
娘亲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久久都回不过神。
看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燕氏都将这一秘密隐瞒得很好,娘亲表面上虽远离大哥,私底下不知为大哥掉了多少次眼泪。
我掐住燕姨娘的脖子,全然不顾一边呆愣在原地的二哥和心怀鬼胎的蒲澜心。
「所以蒲景皓他早就知道?」
燕姨娘抓住我掐着她的手,眼神挑衅:
「他七岁时我便告诉了他。」
所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大哥一直对我和娘亲避之不及,反而对蒲澜心十分殷勤,还经常去菡萏院中找父亲。
原来是他们一家人在团聚啊!
可怜娘亲,两世都被他的态度寒了心!
17
僵持不下之时,宫中的大太监来传旨。
忠勇侯府世子蒲松堂欺下犯上,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处以鞭刑,秋后问斩。
嫡长子蒲景皓触犯盛怒,被撤去状元头衔,贬斥出府。
而庶子蒲兆宁身负军功,圣上钦点他为忠勇侯府世子,并把他的户籍改到了娘亲名下。
燕姨娘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断了气。
而大哥不仅失去了世子身份,还被同乡爆出科考是燕氏私自买通考官,连满腹才华都成了假的。
这一切,都是我和娘亲在背后推波助澜。
两月后,正是清明时节,我带着松子去了左巷。
听人说,我那大哥如今住在此处。
那日变故后,父亲被当即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大哥回府收拾行李,却得到燕姨娘病死的消息。
他彻底疯魔,成了傻子,整日游走在左巷,遇见人便说自己是侯府世子,前途无量。
淅淅沥沥的雨滴透过油纸伞滴落在我的衣衫上,裙角沾染了雨渍。
「小姐,我就说坐马车出来,这下衣衫都湿了,待会回府夫人又要责怪小姐了!」
松子打着伞说道。
我看着跪在大雨中,快速翻动书本的癫狂男人。
我曾经的亲哥哥,蒲景皓。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飞驰而来,被蒲景皓挡了去路。
「喂!还不让开!」
蒲景皓置若罔闻,口中喃喃着。
「就是这题!张大人说背了这题就能成!我一定要牢牢背下来,考上状元让爹娘高看我!凭什么他成了庶子还是那么风光,不公平!我才是侯府嫡子!我才是!」
车夫见他痴傻,放下手中的马绳下了车,一脚把他踢到了一边。
「呸!好狗都不挡道!」
曾经高中状元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人人可唾弃的傻子。
18
父亲和燕氏死后,我的庶姐并未如愿守孝。
蒲澜心按照父亲曾经定好的婚期嫁去了乔府。
正是中秋后,父亲被当众问斩的日子。
长安街的东边是乔府,西边是刑场。
听那天去看热闹的松子和秋碧说,那天全城的百姓都出动,上午去东街看嫁娶,晌午去西街看砍头。
火红的喜轿正好给父亲上黄泉路助助兴。
一晃到了年关,我与母亲在院中围炉煮茶。
二哥兴冲冲拎着两只野兔和半只鹿从外回来,身上有雪。
「母亲,看我猎得了什么好东西!」
「我分了些给同僚,剩下的拿回家给母亲和月儿解解馋,这鹿茸可是好东西,入药对母亲的身体最是有益!」
娘亲温柔笑笑,拿手帕拂去二哥身上的雪。
「兆宁,你有心了,拿去给月儿吧,她前些天正巧搭了个炉子,嚷嚷着要让小厮采买些野味在家中烤制呢。」
我笑嘻嘻地接过哥哥手中的兔子,嘟囔着,这么新鲜的野兔,是红烧呢?还是烧烤呢?
松子提着一盒街上新出的糕点进了院子,喜滋滋地说道:
「夫人,小姐,你们猜奴婢今日上街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我与娘亲相视一笑。
「莫不是故人的消息?快告诉我,还敢卖关子,小心我罚你俸禄!」
松子佯装害怕,赶忙说道:
「是蒲澜心,方才尚书府的刘婆子告诉奴婢,她爬床尚书府大公子,被乔二公子当场撞见。」
「小姐您猜怎么着?乔二公子一如传闻中的暴戾,直接拉着她的头发将人拖去了湖里,也不许人救她,奴婢估摸着,这会怕是尸体都被鱼给吃了!」
我心中有说不出的畅意。
上一世,蒲澜心是如何害我的?
六岁时被她推入冰湖捡回一命,十五岁时被她陷害又推入另一个深渊。
如今,全被我一一还了回去。
19
酒足饭饱,我陪娘亲聊了会儿天便回到了房里准备睡下。
可能是冬天天寒地冻的缘故,我最近极其嗜睡,没一会便沉沉入睡。
但烈火焚烧的感觉让我从睡梦中醒来。
好痛…灼烧的感觉让我痛得要窒息…原来上一世我就是这样死的吗?
可能被烧糊涂了,又或许是我即将死去。
前世的记忆居然浮现在我脑海中……
我叫蒲昭月,是忠勇侯府的嫡女。
我本以为,娘亲和爹爹为我取这个名字,是想让我长成照映夜辉的明月。
没想到,是因为府中的二公子,我的庶哥蒲兆宁。
二哥少年英才,三岁习武,八岁跟着我的外祖父镇国大将军进军营锻炼。
十四岁一方少年长成,成了大越朝赫赫有名的昭日将军。
大越尚武,蒲家这一辈,父亲和大哥皆从文,忠勇侯府的荣耀皆由二哥挣来。
我清楚地记得,小的时候娘亲经常恨铁不成钢地逼我习武。
寒冬腊月,我在娘亲房外扎马步。
小小的我刚扎了一炷香的工夫便站不稳了。
看着我的是娘亲的大丫鬟秋碧,她心疼我,装作看不见。
可母亲从屋中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站起来偷懒的双腿又狠狠按了下去。
我的双腿被她抓红,她美艳的脸上显露出几近癫狂的神情。
「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那庶子一样习武建功立业!」
「跟你大哥一样从文有什么出路,夫君他可曾多看我们母女二人一眼!还不是每日下了朝便钻进那狐媚子的菡萏院!」
我不懂为何二哥被封了将军之后,娘亲变成了这样。
虽然父亲自我出生以来,就从不踏进葳蕤轩。
每每得知父亲又去了菡萏院和燕姨娘夜夜笙歌,娘亲也只是抱着我,默默流泪。
那时候,娘亲经常研究一些精致的吃食,给父亲送去,而我成了娘亲的品鉴官。
如果可以,我希望二哥永远不要建功立业,这样爹爹就不会冷落娘亲。
娘亲也能和从前一样待我那般好。
可我也舍不得诅咒二哥哥,因为他是这个家里待我最善意的人了。
娘亲情绪大变后,除了二哥,再也没有人问我是不是长高了,把我抱起来掂量有没有长胖,出征归来还会给我带礼物,虽然我不是二哥的亲妹妹,但他给澜心姐姐的,从来不会少了我那份。
而我的亲大哥,自小就不待见我,我觉得他和父亲一样心冷,偏心澜心姐姐。
20
六岁时,我被庶姐推进了湖中,冬天天冷,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年长我三岁,九岁的孩童,力气已经不是我能抗衡的。
我被她用力一推,生生砸穿一个冰窟窿,掉了进去。
冬天穿得厚,棉袄浸了水,我深深地沉入湖底。
我希望我就这样死去,不被爹娘疼爱的日子,我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
可一双手抱起了我。
「月儿,活下去!」
是二哥,他就如同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我听他的话,艰难地活着。
那一次落水让我落下了病根,娘亲不再逼着我习武。
我整日在府里读书取乐,若二哥回府便去找他玩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我的十五岁。
娘亲求父亲给我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她拿出了好多嫁妆给我置办行头。
我很开心,我知道娘亲还是关心我的。
她说,希望我能嫁一个好男子,不论贫富,只求别像她这般和父亲形同陌路。
若我有心仪的男子,她便去求外祖父找找门路给我求亲。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下了娘亲同我说的几位大越品行兼优的郎君的名字。
想着找机会亲眼瞧一瞧,可不想嫁给父亲和大哥那般冷血的男儿。
我要嫁,便要嫁给同二哥一样明朗洒脱的人。
好巧不巧,庶姐邀我去前厅,我虽惧怕她,却还是怀着小心思,鼓足勇气跟她去了。
这一去,我被许给了乔知远。
他的眼神如毒蛇一般,看得我不寒而栗。
21
我不想嫁,娘亲也急得团团乱转。
她去找父亲求情,二哥也帮着我们说话。
可父亲的冷眼,大哥的避嫌,姐姐的嬉笑,姨娘的嘲弄。
我还是被推上了这喜轿。
娘亲哭着送我走,又给我添了许多嫁妆。
我想告诉她我不要这些,我只想娘亲不要再哭了。
但喜婆粗糙皴裂的大手拉下了轿帘,母亲和二哥的脸被大红色的喜帘挡住,我也被隔在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轿内。
乔府的生活比侯府还难过,乔知远不在府中还好,每每吃酒回来,便把我扒光按在床上抽打。
我一开始会哭,后来耳边只会响起二哥的「月儿,活下去!」
我麻木地活着,数着一天又一天。
直到听闻外祖父一家被贬,娘亲在侯府一病不起,我坐不住了。
我跪了三天,求乔知远放我回家省亲。
但我知道他不会轻易让我如愿,只因他半数时日吃酒回来,身上都带着我那庶姐身上的香气。
他们二人何时厮混到一起,我不在乎,也不关心。
我只想回去见我娘。
我害怕是最后一面。
于是我趁尚书和乔家大公子都归家的一日,跪在了前院中。
我素来听闻乔家长子是襟怀磊落,两袖清风之人,如今我只能殊死一搏,若不成功,我大抵会被乔知远打死。
好在,我成功了。
22
娘亲病得着实厉害,头发和嘴唇都灰白了,吃不下东西,也喝不进水。
我托二哥替娘亲找了好些大夫,他们皆说这毒到了如此地步已无药可医。
肯定都是些庸医。
为了更好地照顾娘亲,我与她同睡一床。
有时她精神好些会抱着我说小时候的事,她黏我就如同幼时我黏她。
乔府一直没有人来催我回去,我也就担惊受怕地贪恋着和娘亲在一起的时光。
大半月过去,我觉着娘亲的病快要好转了,便去求父亲,让他寻太医来看一看,说不定有希望能治好娘亲。
父亲答应了。
我好开心,娘亲就要有救了。
积压已久的心放下,当晚我沉沉睡去。
娘亲本抱着我熟睡,却又将睡梦中的我派性。
我睁眼便是灼灼烈火和娘亲几近绝望的神情。
滚滚浓烟呛得我咳嗽,娘亲却想咳也没有气力咳出。
她护在我身前,衣衫已被烧了起来。
我大喊,却没有人回应。
我猛地想起来,二哥今日已经出征去大越边境守城了,是大哥在朝堂上提议的。
门外是欢闹的乐声,父亲在酒桌上与府学阁老交杯问盏,大哥和新郎吟诗作对。
燕姨娘在庶姐的闺房中传授经验。
偌大的侯府容不下我和娘亲二人。
火势终于蔓延到我身上,看见娘亲绝望的神情,我闭上双眼。
若神明在世,劳烦满足我的心愿:
我甘愿放弃转世投胎的机会,只愿换娘亲平安喜乐地重活一次。
原来神明真的满足了我的心愿。
娘亲重生了,而我竟然也重活了到了大仇都报完之时。
虽然只有娘亲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但这一世,我活在娘亲的庇护下。
我望向窗外被二哥死死拦住,肝肠寸断的娘亲。
不留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神明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我占啊!
娘亲,恕月儿不能陪您走完这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