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以后，森林中的厮杀渐渐平息。
张皓从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中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撬棍还沾满了粘稠的暗色血液。
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具彻底不再动弹的男人尸体，对方的皮肤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灰败，浑浊的黄色眼睛圆睁着，早已看不出丝毫人类的模样。
不远处，那头母犬也屹立在雪地中，它周身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气势却愈发凶悍。
浑身蒸腾着剧烈运动后散发的丝丝热气，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黑色火山。
嘴角也残留着涎水和敌人的血液，獠牙呲出，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最终定格在张皓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抹人性的复杂，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野性。
如此拟人化的状态，令张皓为之一愣。
在母犬粗壮的后腿旁，那三只小黑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出细微的呜咽，它们似乎本能地感知到战斗结束，颤巍巍地想要靠近母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野兽的腥膻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由内而外腐烂了的甜腻气息。
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舒雅也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沾血的石头，显然刚才她也参与了战斗。
她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又看看气势逼人的母犬，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它们……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们，不仅是指五黑狗，还有刚才死去的男人。
张皓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头母犬，手中的撬棍并未放松。
对方的力量与智慧，完全不亚于人类，甚至某些方面更强！
母犬与张皓对视了片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意义不明的咕噜。
它没有靠近，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只是用鼻子轻轻拱了拱自己的幼崽，然后转身，迈着有些蹒跚但坚定的步伐，带着三只幼崽，缓缓消失在密林的阴影深处。
“我们也跟上去！”张皓回头对舒雅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对视的片刻，他似乎能读懂母犬眼中的讯息。
舒雅咽下口水，紧紧跟在张皓身后！
……
茂密的雪林中。
母犬似乎有意引导，速度并不快，既确保他们能跟上，又不至于靠得太近。
这种近乎合作的默契，让张皓和舒雅心中那种怪异感越来越强。
“这要是换成一个人类，我都觉得……”舒雅一阵咂舌，对于母犬的智慧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而张皓，也一直观察母犬，心中惊疑不定。
跋涉了半日，翻过一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脊，前方的母犬突然停下脚步，身体低伏，喉咙里发出极具威胁性的、压抑的低沉咆哮，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张皓立刻抬手示意舒雅停下，后者迅速借助树木隐蔽起来。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方向骤然扑出！
他们动作迅捷，眼中闪烁着那熟悉的浑浊黄色，张开的嘴巴里利齿森然！
“又是它们！”舒雅失声惊呼。
“小心啊！”
这一次，是三个！
张皓瞬间握紧了撬棍。
前方的母犬率先发动了攻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向中间那个人！
它显然清楚这些怪物的威胁。
几乎同时，另外两个人也动了！
他们没有像野兽般胡乱冲撞，而是分别冲向了张皓与舒雅！
张皓瞳孔一缩，毫不犹豫也冲了出去，撬棍带着破风声砸向那个企图攻击舒雅的怪物！
“砰！”
战斗瞬间爆发，比之前更加凶险！
张皓以一敌二，压力陡增。
这两个怪物配合造成的伤害，远比之前遇到的更加麻烦，一个力量巨大，正面硬撼他的撬棍，震得他虎口发麻；
另一个则身形灵活，不断从侧翼和背后发动偷袭，利爪带着腥风，几次都险些划破他的腰！
“嗤啦！”
一个躲闪不及，张皓的左臂被怪物的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张皓！”
舒雅看得心惊胆战，直接冲了出来！
“别出来！”
张皓疼得龇牙咧嘴，不过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当然，鲜血的气息倒是刺激了这两个怪物人类，他们浑浊的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狂喜与贪婪，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歇斯底里！
嘶吼声也变得更加尖锐，如同金属刮擦，令人头皮发麻。
张皓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挥舞撬棍奋力格挡。
可突然，他踩到了一块石头，背后的破绽再次暴露，另一个怪物瞅准机会，利爪直掏他的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汪！”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撞来，赫然是那头母犬！
它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对手，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和暴戾的气息，狠狠撞开了那个企图偷袭张皓的怪物！
咔嚓！
一阵骨裂声响起来！
偷袭张皓的人类，直接被撞了出去，胸口凹陷，换成普通人类，早就死了一百次！
剩下的怪物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忌惮，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竟然不再纠缠，身形疾退，几个起落便没入了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戛然而止。
雪林间，张皓拄着撬棍，大口喘息，左臂的伤口血流不止，阵阵眩晕袭来。
舒雅急忙从藏身处跑出，撕下自己的衣襟想要为他包扎。
母犬也消耗巨大，但它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怪物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噜声。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时。
“砰！”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从对面的山丘上传来，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枪声？！
张皓、舒雅，甚至连同那头母犬，都猛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还有人！”舒雅声音发紧，下意识地靠近张皓。
张皓捂住流血的手臂，脸色凝重。
母犬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它低吼一声，不再理会逃跑的怪物，而是朝着枪声传来的山丘方向昂起头，鼻翼剧烈耸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
它回头看了张皓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催促，随即不再犹豫，迈开步子朝着山丘方向奔去，但速度依旧控制在张皓他们能跟上的范围。
“跟上它！”
张皓对舒雅说道，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枪声的来源可能与叶书瑶她们有关。
他们顾不上仔细处理伤口，只能简单包扎止血，然后紧跟着母犬的足迹，朝着对面的山丘跋涉。
然而，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越靠近那座雪山，战斗的痕迹就越发密集和惨烈。
雪地上随处可见凝固的暗红血液，折断的树木，以及……尸体。
有胸口塌陷、穿着制服的美国人；也有皮肤灰败、黄眼利齿的人类；甚至还有几头被分尸的五黑犬！
空气中混杂的血腥味和甜腻腐臭味，几乎令人窒息。
舒雅紧紧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目光焦急地在每一具尸体上扫过，生怕看到熟悉的面孔。
张皓的心也沉甸甸的，虽然暂时没有发现同伴的尸体是好事，但如此惨烈的战场，说明这里的冲突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且，令他最困惑的是，为什么五黑犬会和美国人，以及那些明显身体出现变异的人类发生冲突，甚至不惜付出生命呢？
前方，母犬对沿途的同族尸体似乎并无太多悲戚，只是偶尔会停下来，用鼻子轻轻触碰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进行某种告别仪式，然后便继续坚定地引领方向。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于攀上了山丘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