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短寿命？
这个词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宋卉宜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张皓还要苍白，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其他人也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刚刚的轻松荡然无存。
李娆看了大家一眼，叹了口气：
“先别告诉张皓。”
“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事实并非如此。”
然而猜测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土里疯狂滋长。李娆那句“或许”的微弱安慰，根本压不住“可能”带来的沉重。
这一天变得格外漫长，时间像是粘稠的浆糊，缓慢流淌，却带不走丝毫沉闷。
女人们都无精打采，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就连晚餐时，面对大米饭，也味同嚼蜡。
到了晚上，帐篷里只剩下宋卉宜和张皓。
摇曳的烛光下，张皓的脸色带着连日劳累留下的明显憔悴，但他看着宋卉宜时，嘴角还习惯性地扯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宋卉宜则静静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一路走来始终默默守护她的男人，李娆的那些猜测却如同冰锥，再次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就在这剧痛中猛地破土而出。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张皓凹陷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老公，我们…我们要个孩子吧。”
张皓愣了一下，显然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惊到了。
尤其是那句老公，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
他失笑，习惯性地用带着些许戏谑的口吻：“怎么了这是？突然说这个…是不是姨妈要来了，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试图去捏她的鼻子，像往常一样逗她。
可他的玩笑话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宋卉宜强忍了一下午的泪闸。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她猛地扑进张皓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颤抖，声音被泪水浸泡得支离破碎：
“不是…不是的！”
“我们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甚至可能明天…下一秒就…”
“我不想在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或者我死以后，爱我的人，连一个回忆的……都没有！”
其实，张皓的手臂，在宋卉宜扑进来的瞬间就僵硬了。
她破碎的哭喊，结合今天那些女人的目光以及欲言又止……零碎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拼接成一道刺目的闪电。
于是，他收紧了手臂，将宋卉宜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傻瓜。”
“这个世界，谁不会死？难道还能长生不老啊？净瞎想。”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嗯？眼睛哭肿了，就不好了。”
他没有追问，没有点破那个沉重的猜测。
他只是抱着她，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脊背，用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告诉她——
无论真相如何，此刻，他还在。
宋卉宜在他持续的安抚下，激烈的哭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
紧绷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但抓着他衣襟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
张皓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帐篷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女人逐渐均匀地、带着湿气的呼吸。
他就这样抱着她，靠在简陋的行军床上，一动不动。
目光越过怀中人的头顶，投向帐篷昏暗的角落，那里仿佛有未知的阴影在摇曳。
张皓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但那疲惫之下，是一种骤然沉淀下来的、近乎肃穆的平静。
他知道了。
但他选择不说。
……
翌日。
车队离开了小岛，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行进。
之前大家还计划在岛上待足一个星期，可如今考虑到辐射山洞就在雪山，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李娆她们最终还是决定尽早离开。
正式离开前，为了让虚弱的张皓能休息得好些，大家特意腾空了一辆SUV的后座，铺上了厚厚的棉被和毯子，让他能够一路平躺。
张皓没有推辞。
他的身体确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虚弱，头脑时常昏沉。
之后好几个日夜，他大多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车辆的颠簸和引擎的轰鸣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遥远。
宋卉宜则守在他旁边，时不时用湿毛巾擦拭他的额头，眼神里的忧虑一日深过一日。
直到这一日傍晚，一股浓郁诱人的饭菜香气，钻透了他昏沉的意识，将他从漫长的睡眠中勾醒。
胃里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空虚感，催促着他睁开眼。
他动了动，艰难地撑起身子。
守在一旁的宋卉宜立刻察觉，扶住他：“张皓，你醒了？是不是饿了？”
张皓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声音有些沙哑：“嗯……好香。”
车队正好暂时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休整，准备晚饭。
宋卉宜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下车。
光线有些刺眼，张皓眯了眯眼，脚步还有些虚浮。
叶书瑶见状，立刻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浇上些炖菜的汤汁。
张皓接过，便埋头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仿佛胃里有个无底洞。
“你慢点吃！”宋卉宜忍不住提醒，“你刚醒来，肠胃还在休息，小心点……”
可一碗饭，很快见了底。
张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连他都不知道的渴望：
“还有吗？好像……没太吃饱。”
宋卉宜和其他女人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何青赶紧又给他盛了一碗：
“有！哥，你多吃点！能吃是福！”
这几天，何青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如今张皓能自己走路，能吃饭，对于他来说，无疑也是一种解脱。
张皓接过第二碗，再次飞快地吃完。
然后，是第三碗，第四碗……他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仿佛停不下来一般。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女人们脸上的欣慰笑容慢慢凝固，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
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震惊地看着张皓几乎是以一种机械般的速度消灭着一碗又一碗米饭。
那可不是小碗，而是用来盛汤面的大海碗。
而且为了节省食物，煮的是被铁锅膨胀后的大米。
“张皓，你肚子不撑吗？”艾莲娜忍不住道，甚至来到他的身边，直接上手。
摸了摸小腹，除了硬邦邦的一块，也没发现特别撑。
“我感觉还能吃。”
张皓放下碗筷，感觉自己只吃了个半饱。
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刚才，小依重新蒸了一锅米饭，算上之前的，光是张皓自己吃的大米就有小二斤！
不少人都看向李娆，想让她帮忙检查张皓的身体状况。
很快，她仔细检查了他的瞳孔、舌苔，又用手指按压了他腹部几个位置，询问他的感觉。
张皓配合着，除了持续的虚弱感和那种奇怪的、填不满的饥饿感，他并未感觉到剧痛或特别的不适。
良久，李娆收回手，眉头紧锁。
她看了看周围屏息等待的众人，又看向眼神带着一丝茫然和疲惫的张皓，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结果。
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这一晚，张皓抱着宋卉宜躺在SUV上，做了一个莫名的梦。
梦里，他在海边和一个小女孩玩两只大水球，又圆又白，而且完全握不住。
可突然，女孩推了他一把，然后远远跑开，挥着手，嘴里说着话，但始终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张皓想问清楚，可下一秒，海上起了大雾，转眼之间，什么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