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一阵风似的进了厢房厢房,李妈妈连声让人去请大夫。院子里一阵骚乱。
招娣在院子听着厢房里面的声音,渐渐小儿啼哭的声音都弱了,随即走到厢房门口。
“你是谁!夫人厢房岂可乱闯!”门口一丫鬟呵道。
“民妇是应选大公子奶娘的韩赵氏,夫人可否让民妇看看大公子,或许有办法处理!”招娣站在门前提高音量喊道。
“你不过一村妇,有何办法!还不快退下!”李妈妈出来呵斥道。
“幼儿呛咳可大可小!万一呛咳入肺,大夫来也晚了!”招娣急切的说。
这时门内传来一阵惊呼。
“大公子唇色已经发紫了!大夫来了没有!”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招娣来不及和李妈妈再论,一下窜进房内。
里间夫人抱着一几个月大的婴儿,面色青紫,已不闻哭闹声。
招娣来不及对夫人行礼,一把接过夫人手中婴儿。
李妈妈暴怒阻拦,被将军夫人挥手制止。
大夫尚未到来,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不如先让这个小妇人看看。
招娣来不及想其他,先把婴儿侧放在床榻上,迅速将婴儿脸颊转向右侧。
“有无干净手帕?”招娣大声问。
旁边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招娣将帕子轻柔的塞入婴儿口中,将溢出的奶水清理干净。
接着招娣将婴儿翻转,平趴在她的膝上,左手扶着婴儿身体,右手空扣手掌拍打婴儿背部。
直至四五下后,婴儿方咳了起来。接着哭出了声音,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此番不过半注香的时间,招娣已是额上带汗。
招娣动作时众人都屏吸看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李妈妈上前接过婴儿递给将军夫人。
此时大夫才姗姗来迟。
一番查验后,大夫捋着胡须说:
“贵公子呛咳后方才处理及时,暂无大碍,也无需开药。只是日后哺喂须得十分注意,一旦呛咳入肺容易引起窒息,便是好了以后,日后骑马射箭便是不能了。”
大夫言毕向夫人躬身,自有露紫奉上礼金送出门去。
将军夫人一身冷汗,差一点,自己的儿子就成了病秧子。
“柳奶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夫人怒视刚刚跑出去喊叫的妇人,原来这位便是大公子原来的奶娘。
柳奶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夫人恕罪!大公子早上喂完一个时辰后又哭闹,奴婢觉着大公子今日胃口好,就又喂了一次,谁知,谁知大公子就突然呛奶了!”柳奶娘说完匍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大公子再胃口好也不过是三个月的小儿,哭闹不查验缘由就直接哺喂堵口,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安儿的!”
将军夫人本就性格直接,此时一双眼睛跟淬了火一样,不是抱着大公子,恨不得亲身狠踹柳奶娘一脚。
“夫人息怒!奴婢万万不敢!实在是大公子今儿胃口好,奴婢这几日奶水也充足。奴婢听着院中动静没留神大公子呛了奶,奴婢一时慌了神就没了注意,求夫人饶恕!”
柳奶娘狠狠磕了几个头,语气凄然。院中将军夫人选看新奶娘,她自然心中忐忑,喂奶时没注意一时就让大公子呛了奶。
“本便是何奶娘身子不得力,你一人奶水又不够,难不成还要大公子饿肚子不成?!”李妈妈扬声呵斥道。
“本来我想再找一个奶娘,同你一道照看大公子,你照看大公子一直没大错,自然还是以你为主。”将军夫人把熟睡的大公子递给李妈妈安置。接着话锋一转:
“只是现在看来,你只看新招奶娘便心绪混乱,招不招新奶娘与你有何影响!太不沉稳!更让大公子遭受如此大罪!”
“看在刘管事的份上,我不赏你鞭子了。革你三个月的份例,日后你就只负责大公子的贴身衣物吧!如果这也做不好,便是老夫人亲自来说情,我也不会轻饶你。”将军夫人冷淡的说。
柳奶娘闻言一顿,终是谢过将军夫人,起身站在一旁。
“你是何人?”将军夫人此时才看向一直在旁边装壁花的招娣。
这个小妇人年龄不大,身量娇小,一身衣衫虽半旧洗的发白却格外干净。
“回夫人的话。民妇韩赵氏,名招娣。也是此次应选奶娘的人选之一。方才未经通传擅闯屋内,实在情况紧急,还请夫人赎罪。”招娣行了一礼后答道。
说话间腰杆笔直,眼神清亮,吐字清楚,几句话便讲明了自己身份,看起来还识得几个字。将军夫人心道。
“事从权宜,无妨。我还要感谢你,方才要不是你,我儿还不知如何。”将军夫人说道。另又略带好奇的问道:
“你如何懂得幼儿呛咳处理之道?”
“回夫人的话,民妇幼时家旁曾有一游医,邻居小儿因喝水大笑呛咳时老游医就是这么救治的。民妇当时年幼,一心挤在旁边看热闹。”
招娣面不改色的瞎编。
反正娘家没人了,边关小镇流动人口多,查无可查。
“原来如此。”将军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
“既是应选奶娘来的,为何方才我并未看到你上前?”
李妈妈此时和将军夫人低声耳语。
“原是如此。你年纪轻轻竟是如此不幸。”将军夫人略带怜惜。
“好叫夫人知道。民妇娘家及夫家皆为军户人家,民妇亲爹和公爹皆死于战场,娘亲闻讯后难产而亡,自己又幼女夭折,凡此种种,确为不幸,众人也道民妇命硬克亲。”招娣慢慢说道,面上带着一丝哀婉。
“但民妇从不信如此说法。多少将士上阵父子兵,同生同死。如若这是命硬克亲,岂不是说边关多少战死将士的家眷皆是克亲之人?!
民妇虽生于乡野,却也知道国在家在的道理。没有万千将士们在阵前挥洒热血,又怎得百姓安稳生活。”招娣神情肃然,朗声说道。
“说得好!没有边关将士们奋勇杀敌,怎得后方百姓安居乐业!命硬克亲之说不信也罢!你年纪轻轻竟懂得如此道理,属实难得。”将军夫人父兄本就是武官出生,对这番说法体会更甚。
“你可愿替我守着大公子?”将军夫人笑着看着招娣。
“若能伺候大公子,民妇定竭尽全力喂养大公子,护其周全!”招娣心中大喜,面上只露出微微喜意。
将军夫人很满意。小妇人年纪不大,遇事却十分稳得住。
“民妇亦愿跟随夫人及少爷上京,只是民妇需签活契。”招娣顿了顿,抬头看向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和李妈妈同时皱了皱眉。
“向来奶娘皆为死契,从未签过活契。”李妈妈看向将军夫人。
“可有什么缘故?”将军夫人看向招娣。
“回夫人的话,民妇夫君尚在文大将军麾下征战,民妇还要守着,等待夫君归来。”
签了死契就真的是铁板钉钉的奴才了,怎么着也给自己留条活路啊,招娣心想。
将军夫人听到自己半年未见的夫君时不由微怔片刻。
“既是如此,姑且算你一个。”片刻之后,上面传来将军夫人爽朗的声音。
招娣大喜过望,再次向夫人行礼谢过。起身时没错过一旁柳奶娘一闪而逝的阴郁眼神。
招娣心里留了意,要说这里谁最不愿她留下,莫过于这位被她动了奶酪的柳奶娘了。